随着第五版方案出炉,徽州府渐渐恢复平静,有些人也该处置了。
“枪打出头鸟”,是古往今来颠扑不破的真理。丝绢案始作俑者帅嘉谟,因“贪污”四十两银子为自己添置冠带被捕。受审时罪名是“将不干己事情,捏造写词,声言奏告,恐吓得财,计赃满贯”“以陈奏而敛取”。最终“杖一百流三千里,遣边戍军”。
要问帅嘉谟从丝绢案中获得了什么实际好处,还真没有,他也没干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对他处置如此之重,无非是为了平息官怒和民怒。歙县交那笔冤枉税都交了两百多年了,也没人放个屁,偏生是你这一介书生把事情闹得差点不可收拾。你就是没罪,也有罪了。
帅嘉谟唯一得到的,是入了《歙县志》义士栏,和一段评语:“以匹夫而尘万乘之览,以一朝而翻百年之案。虽遭谪戍,而歙人视若壮夫侠士。”
在婺源县紫阳书院成立议事局自治的程任卿,可谓民乱之源。对他的判决是斩监候——相当于死缓。整个徽州大乱中,被判处死刑的,只有他一个。其他领头人判罚也轻重不一,从杖责、下狱到流放充军都有。
从判决结果来看,当时有人想弄死程任卿,可惜未能如愿。对他的处置,大概也存在博弈,判了,一直不斩。程任卿在监狱里候斩,闲得无聊,编了一部《丝绢全书》,把丝绢案的过程原原本本地记录了下来。注意是原原本本,记录一手材料,不做删改。连别人在文书中骂他的话也一字不改地收录了。这也是后世对丝绢案了解得如此全面的原因。
程任卿吃了二十年牢饭,有人上书替他喊冤,斩监候改判为充军发配边疆。特牛的是,这人在戍边期间立了大功,荣归故里。大牢里候斩时编书,被判充军立功荣归,只这两条,程任卿怎么着也是一号人物。程任卿也入了《婺源县志》义士传。
帅嘉谟和程任卿的故事,简直可以写一部双男主小说。
为程任卿喊冤的人,是他的同乡余懋学。这个人,除了是婺源人之外,看不出和丝绢案有任何关系。余懋学是个言官,反对一条鞭法,屡屡上书批评张居正。徽州之乱时他虽然被张首辅削职为民赶回婺源老家,但老老实实在家呆着,并没有参与那场民乱。
时隔二十年,余懋学上书为程任卿喊冤,矛头直指已故的张居正。当时朝廷大兴倒张之风,谁都可以出来踩张居正一脚——反正死人是没法从棺材里爬出来反驳的。当然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万历皇帝要清算张居正。
在余懋学的描述中,程任卿被判斩监候,完全是张居正打击报复他余某人的结果。首辅大人抓不到余懋学的把柄,便把他的同乡好友往死里整。证据嘛,就是一堆道听途说的八卦。
张居正如果只有那么点心胸手段,对一个已被赶回老家的言官穷追猛打,还拿不下只能拿他的同乡开刀,那么老张是怎么当上首辅又是怎么把一条鞭法推向全国?依我看,余懋学要么患有被迫害妄想症,要么是个落井下石的小人。
最后说说那个歙县籍的南京户部尚书殷正茂。他在丝绢案中起到了什么作用,有没有偏袒歙县,史料并没有记载。不过徽州大乱时,五县人少有不骂他的,甚至有人扬言要刨他祖坟。官场少不了有人对他指指点点,明着暗着攻击他。殷尚书也曾顶不住压力上书请辞,没被批准。那些年,被五县人骂得最狠的,一个是帅嘉谟,另一个就是殷正茂。
殷正茂并非单纯的文官,他曾平定过壮族韦银豹的叛乱,抗击过倭寇。在丝绢案中,却成了最大的背锅侠。谁让他是歙县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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