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意义

　　微风从车窗的缝隙中透了进来，记忆中颠簸的山路似乎平整了许多，但依旧不改其蜿蜒曲折，对于现在的回乡，我时常带着一点朝圣的心情。

故乡的田野

　　如果你在这片土地长大，你会发现它的变化，童年站在山顶俯视整个村庄的时候，你会发现它是那样的辽阔；看那连缀成片的稻田时，你会发现那是何其的宽广。

　　故乡真的变了，山变矮了，田变小了，路也变窄了……一切的一切，都变得不像从前了。

　　我想可能是身体上的变化让我们有所落差，童年的身高决定了我们的眼界，就像小孩子走在人潮拥挤的街上，目光所及也不过是一双双的腿，所以童年看到一切宏伟的东西，现在看来都显得不过如此。

　　亦或是心灵上的变化，当我们走出了深山，看过了更高的山，看过了繁华的城市，看过了更宽的路，看过了更有趣的人之后，你会有一种“黄山归来再看岳”的感觉。

　　无论是哪一种解释，都会给我一种沧海桑田的情境，当一切都在变化的背后，似乎有一种东西始终维持着不变，那就是乡里人看待你的眼光？

　　别人看待你的眼光，往往成为故乡带给你最难堪的感受，但你又必须承认，这是一种最真实的感受。

　　禅宗有这样一则公案，马祖道一证悟大道后，回到家乡筑台讲经说法，由于他在佛门的地位很高，很受欢迎，一时间万人空巷。

　　大家挤破脑袋要见马祖一面，结果人群中一个老太太认出了马祖道一，她大呼道：“这哪是什么活佛，他不就是老马家的儿子么！”

　　此言一出，大家一哄而散。马祖道一为了这件事，还专门写过一个偈子来自嘲：

　　得道不还乡，

　　还乡道不香。

　　溪边老婆子，

　　唤我儿时名。

　　马祖道一因为一次还乡的经历得出“得道不还乡”的结论，原因就是因为被儿时邻居家的老太婆认出来了，结果搞得自己很难堪。

　　事实上那个难堪的自己才是真实的自己。而讲经的那个高台，才是被信众推向的“神坛”。

　　无论你是谁，在你回到家乡的那一刻，你要见到所有的父老乡亲，这个时候你要面临最原始的自己，而我们往往很难接受那个最原始的自己，这就是故乡带给我们难堪的原因。

　　汉高祖刘邦也曾还过乡，当时他已经贵为皇帝。虽然史书不会写，但我想他的邻居津津乐道的，一定还是当年的那个酒鬼刘邦。

　　故乡是一个镜子，镜子里是我们最初的样子，这或许就是故乡的意义。

　                        　 2021年3月伊始，於上海南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