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学写诗填词时总爱“为赋新词强说愁”,如今品来索然无味,没有值得琢磨玩味的感悟时也不敢轻易落笔了。
近日在翻宋人词集中看到张昪的一句:“多少六朝兴废事,尽入渔樵闲话。”又想到杨慎“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句,心里一动,于是掰出这篇小文来。
“渔樵”是古典文化里一个很重要的意象。《西游记》里开篇“得来煮酒味偏浓”的两位对诗高人便是一渔一樵。金庸的笔下“渔樵耕读”又是世外高人的形象。屈平行吟泽畔遇“渔父”,刘备隆中闻得樵夫歌。都是在暗示高人的存在。古来终南山多隐士,要想谋生,多半也得戴上斗笠,扛一支扁担或钓竿。
若以古意论“渔樵闲话”,那自然是樽酒对月,谈笑间阅尽历史沧桑。
可时光到了二十一世纪,互联网成了“山水”,而屏幕背后的网民似乎取代了古代渔樵,也指点江山,发表几篇宏论,可也是“渔樵闲话”。
网民非隐士,大都是键盘侠。遁世文化也没有消失,但多半不藏在电子屏背后,即便有——也早已淹没在流量口水的喧嚣中了,哪个隐者甘如此?
山野不可居则小隐渺矣,庙堂上的大隐或许能在后人写的历史中看见。而借键盘笑傲江湖,挥斥方遒的“隐士”们仿佛把互联网当成百家争鸣的主战场。
似乎又是一幅“尽入渔樵闲话”的画卷。可不同的事,古时的隐士文化是一种道家智慧,而现在却多是无聊的牢骚。无论是甘“曳尾于涂中”的老聃,还是“临清流而赋诗”的陶潜,于朝于野不忘修身,陶冶情操。思想渺远而言论破少,即使有话,也常“无言”“忘言”。小处细差物理,大处心鹜八极,神驰天外。而少有拿庙堂社稷之臣品头论足别作一番非议的。
所以隐逸思想下的“渔樵闲话”,并不与正统济世思想有大冲突。
而当今线上上网冲浪之“渔”,生活里口诛笔伐之“樵”。目视三行可喷一页废话,不经深思即能出口挤兑。对于历史人事一知半解却为了表达一种高人一等的姿态,一种情绪化结论的偏见。于时事看似热切,在生活里却难以落到实处,网上酸话连篇而现实中热血片刻。
于是渔樵闲话彻底变成了闲话,键盘侠的胜利也真的成为了“是非成败转头空”。
老一辈人当然不愿意从自己肩膀上接下社会责任的是这样一群人,训说无用也只能驻足而叹。明智的人发现此等弊端,也醉心于自修,无法顾及他人。
所以,倘若不能以隐逸思想作为一种人生智慧,只学它消极一面大放厥词闲言碎语,于人何益?于家何益?于国何益?
笔者想到此处,却不免又唠唠叨叨出几句闲话来:
休言万事转头空,
济世自当有豪雄。
自古渔樵多闲话,
几曾绕梁庙宇中?
202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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