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大人

力尽不知热，

但惜夏日长。

长眠东山坡.

成泥更护地

父亲是土地上生长出的种子.从冻土中苏醒.抖落一身冰棱.犁铧与锄头是父亲的笔.劈点横扫父亲的江山.六百七分湿地.十几亩在荒山开肯的干地.见缝插针的田间地头路边。

那一根扁担.两只粪桶.就是父亲的墨池。启明而出踩长庚而归。双星是父亲的常规，火把主任成了这老主任的印记。

徘徊在田间地头.在䓤郁的庄稼中眯成一条线，眉眼儿像极了皇上在欣赏他的宠妃.所有的庄稼犹如父亲大人的.佳丽三千。父亲大人必是雨露匀沾.一株也不会遗漏的。

一直到瓜果飘香。

似乎爱屋及乌.父亲的爱是博爱与众生平等的。他的江山.他的佳丽.他的鸟雀⋯

收割时遗在地上的稻谷.我去捡谷穗儿。小眼神儿一粒一瓣也不放过。父亲大人总说。幺女不要捡干净了。望着我猜愣的小眼神.父亲便会停下手中镰刀.遥指天空.看那自由飞翔的小鸟，说小鸟也是人类的朋友。他们不会像我们人类一样秋收冬藏.储备粮食。冬天怎么办，所以我们在地里留一些稻谷。留些食物帮助他们。他们才不会在冬天饿死。我重重地点头.并刻意地不再捡干净了。

长大之后才懂得父亲大人质朴的爱与仁慈。是一种自然的天道。对生命的怜悯与尊重。

父亲是地上长出的黑果实。外壳是油黑发亮的。一点水从上滴落必滑落下来。

小时候父亲常吆呵幺女.帮耶耶松松皮.我知道父亲必是累及⋯便乐颠颠跑去.极认真地从上翻到下从下翻到上。一遍又一遍，厚厚的黑皮肤就像父亲的犁铧犁开的黑色土地。像黑色海浪轻轻地在大海上沉浮。我听到父亲舒畅而欢快的呼吸。小手像小锤子快色落在父亲的黑脊背上。父亲怎会夸奖还是幺女作得用.我便咯咯地笑着.趴在父亲的背上撒娇。滚落在父亲怀里。

父亲大人腾出手来装上一只长烟。叭嗒叭嗒吸几口.便在火星与烟圈圈中开始讲故事。父亲有永远讲不完的故事.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武松打虎..申公豹.。精忠报国岳母刺字。悬梁刺骨…孟母三迁.…直讲到星星都睡了。

与父亲大人的再次见面.便是冬至那天.跪在黑.泥土上面。静静地等着开棺人把父亲的龙骨用柳枝一节一节穿起，一边细碎地说。指节宽大变型。这骨头磨损太大.肩上的骨刺长成这样.头骨这还裂了一个缝。⋯

眼泪扑嗖嗖地掉在湿润地上。那是父亲大人的血肉浇灌的大地。我们便是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再度相融⋯

父亲大人的音容笑貌便自然浮现在眼前。.亲切地轻唤.幺女.快来帮耶耶松皮。我乐巅巅跑去.那个穿花布褂的小女娃.我仿佛走进了时间的镜.

爸爸我哑声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