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姨

文:  舒❤心

秦姨年轻时一定很好看。虽然岁月对谁都不会留情，但人们也能从她细长的腰身，狭长的眉眼间看到她年轻时的影子。听说年轻时的秦姨一点儿也不能干，不会做家务，养尊处优。家里里里外外都是丈夫操持，后来丈夫生病走在了她前面。那些曾经羡慕她命好的人转而觉得她命苦了，也有人说她命硬。

因秦姨与家婆有过来往，我便也算认识了她。我无法把她和老太太这三个字联系到一起，虽然她总是这么自称。她是一个精致的女人，至少我看到的是这样。她经常穿着各种花色的旗袍，背脊挺得直直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总挂着淡淡的笑容。娴静而端庄，是那种让人见了一次不会忘记的模样。我忍不住去猜想，她年轻时，该是生活在怎样一个家庭中呢？

好奇的我还没弄清楚秦姨的原生家庭，却发现秦姨消失在大家的视线里。听说她患了老年痴呆症。后来，秦姨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露面，再见到她时，我惊讶地发现，她穿着一件普通的老太太爱穿的对襟衬衣，花白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头上、脖颈上。我迟疑着和她打招呼，而她显然已经不认得我，茫然的眼神直直地望着前方，好像若有所思。我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觉得心里有些堵的慌，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就成了这样呢？

后来我才知道，她的儿子患了尿毒症，换肾是延续儿子生命的唯一办法。秦姨求着医生把自己的肾给儿子。医生说她自己身体太虚弱，怕她承受不了，但她坚持要这么做。当医生告诉她配型成功时，她高兴地跳起来，抓着医生的胳膊摇晃:"我儿子有救了……有救了！"和她平时娴静端庄的样子判若两人。为了孩子，命都可以不要，何况形象呢。

移植手术很成功，秦姨的儿子又可以正常生活了。然而秦姨原本虚弱她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直至患上了老年痴呆症。听说她已经不怎么出门，因为她已经完全不记得回家的路了。而且除了她的儿子，她已经不认识任何人。渐渐地，秦姨也被人们淡忘了，我偶尔想起她的模样，也是那个爱穿旗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秦姨。而那个佝偻着背，头发凌乱的痴呆老人，在她那一片混沌的世界里，她还拥有一些什么呢？

秦姨一定很累吧，她一直在与病魔抗争，只为不能忘了自己的儿子。我想她是赢了，因为直到她离开尘世的那一天，她依然知道她是一个母亲，知道自己的孩子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