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力和车金凤是我的高中同学,都来自乡下,同属经典中的奇疤。
刘大力,男,来自吉林省临江市十四道沟,现如今已被开发成为当地著名的旅游景点,趋之若鹜,远在1990年,大力哥需要走十几里的山路,然后做三个小时的火车,才能来到学校。或许走了一上午的山路,大力哥一进宿舍,便带来了纯朴的味道-脚臭,既使洗完了脚,臭气依然弥漫空间,宛如春节孩子们放完的烟花。
再也不用其他的原因吧,仅仅脚臭,宿舍里所有的同学都和他敬而远之,仿佛看他一眼或者说句话就能传染上臭脚。
大破车,原名车金凤,柔柔弱弱的,非常腼腆,貌不出众,说一句话偶尔掩嘴一笑,别人看来,极为做作。在当年有个自行车也算有车一族,有男生开玩笑讲,车金凤属于大破车,怎么看都不协调,浑身不自在,于是,大破车的外号慢慢地私下就叫了起来。
和大力一样,车金凤在女生中也不受大家喜欢,据说她非常穷,吃饭从来不打肉菜,衣服好像一共就只有两套。老话讲,人穷志短,马瘦毛长,可能经济条件的原因,很少看到车金凤讲话,也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更多的记忆她总是默默地画画,素描、速写、水粉,尽管画的一般,但总是一张张接一张的画,契而不舍。
有一天晚上专业美术课,出了状况。学过美术的人知道,一般专业课没有时间限制,来去自由,刚开始很多人,后来陆陆续续的走,到最后,只剩车金凤一个人,画画到深夜。
问题就出在一个人画画的车金凤身上,当天有个女生把书包忘在了教室,而第二天,发现书包里少了十块钱。十块钱,相当于今天的几百块钱。丢钱的女生仿佛福尔摩斯再生,和同寝室的另一位老乡开始了漫长的探案之旅,最后的结果,大破车是重要的犯罪嫌疑人之一,因为,首先大破车有作案时间:一个人走的最晚,其次有作案动机:穷。
第二天在全班的自习课上,福尔摩斯专家面对其它同学,分析的头头是道,句句在理,说到最后,直接上前抓起车金凤的书包翻了起来,无果,索性开始搜身。或许大破车被她们欺负惯了,也或许是有些害怕,大破车呆若木鸡,任由所为,眼泪哔哗直流。
突然之间,斜次里冲出一人,把将假福尔摩斯推向一边,大声喊道:你凭什么搜她的身?凭什么?定晴一看,刘大力就象一只死了崽子的狼,凶相毕露,獠牙外翻。又象一只老母鸡,拼死捍卫着身后的小鸡崽。
丢钱事件当天不了了之,至今谁也无法知晓正确的答案。
和七十年代人所有人的青春期一样,所有的爱都是隐藏在内心而懵懂的,喜欢的不敢讲,不喜欢的却又不懂得拒绝。初恋的种子明明已经生根发芽,有时候却还是要铲上一锹土,深深的埋进心中。其它人不论,但我们都知道,大力和大破车两人早恋了。
之后的的刘大力和车金凤,关系几乎公开化,他们出双入对,比翼双飞。每到周末,刘大力骑着大金鹿驮着车金凤早出晚归,就像一对恩爱的夫妻。后来听说是他们利用周末时间勤工俭学。
快毕业的那年,两个人的关系几乎公开,但大家都在忙着各奔东西,谁和谁在不在一起已经不是什么关注的新闻,只要不是怀孕生孩子。
转眼间,高考揭榜,刘大力考取吉林艺术学院美术系,车金凤,名落孙山。
按照惯例,毕业前夕,照了一张集体照,不闲不淡的,因为无法想象未来,也就更加面无表情,但喝了一顿酒,不管关系远近,毕竟在一起了三年,多少还是有些伤感。
当天的刘大力和车金凤,或许心情不佳,毕竟一个榜上有名,一个回家待业,但他们像一对江湖双煞,力敬各位英雄豪杰,无论过去对他们怎样的不公,一杯杯的敬过去,包括丢钱事件的女主角,仿佛千杯不醉,直至午夜。
突然间,车金凤拽过一把椅子,跳了上去,举起一杯酒喊道:"你们知道吗?我家确实穷,但我没有偷过钱,真的没有偷!从来都是!去年,我就和大力在外面打工赚钱,我们不缺钱,我们有钱!"喊完话,掏出一把钞票,奋力一扔,好似天女散花。然后仰面朝天,摔倒在地,酣声如雷。扔下我们一帮骤然惊醒的青年才俊,一如一夜之间长大,醍醐灌顶。
大力最后没有去艺术学院上学,在事业和爱情之间,他选择了爱情,他们留在了老家吉林的县城,几年后,他们结婚了,婚礼据说非常隆重。
去年再见他们时,人生已过而立之年,老一套的同学聚会,让我们不住的慨叹万千。他们在老家开了一家装修公司,一个洗浴中心,两个快捷连锁酒店,大力负责装修公司和洗,金凤负责酒店,资产上亿。
北方冬天午后的阳光,总是和煦温暖,如沐春风。坐在金凤酒店的大堂,一杯热水,看着街边的车来车往,再忆当年往昔,说起曾经种种的奇闻趣事,唏嘘不已。仿佛那些欢歌笑语、爱恨情仇、懵懂无知的青春就在昨天就在此刻,而当刘大力一个熊抱时,我才恍惚的回到现实,是啊,三十年的光阴,一刻都没有声音,却一刻也不曾停滞不前,辗转反复中,带我们走到2018。
说起大力和金凤的爱情,大力坦然,真正让他俩走到一起的不是别人,是我们这些不理解他俩的同学们。正是因为大家的孤立,使他们紧密的团结在了一起。金凤曾经告诉大力,任何人嘲笑自己都无所谓,但自己必须看得起自己!所以,为了让自己看得起自己,她不会偷钱,永远,一辈子都不会。
他们说的也很轻松,但我知道,这许多年来,他们一直在努力,一刻也不停歇,不为别的,就为了自己看得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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