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心事

父亲的心事

父亲最近心事重重。看见他时，他总是眉头紧锁，眼神涣散，面露愁容。我是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父亲不善言辞，有心事总是闷在心里，如果你不问他，他是不会和你说的。

他总是说我工作忙，压力大，不想再给我增添负担，怕一些烦心的事给我添乱，免得让我有半点的牵挂。而我平时只能在他的脸庞上寻找蛛丝马迹，在他的背影里感受世间沧桑，在他的话语中捕捉美好瞬间。

这段时间，他依然什么也没说，但他那表情分明好像有一肚子心事，在向我诉说。而我感受到他的心事是那么的让他揪心，让他无助，让他难以放下。

父亲的心事

01

那天，我去陪父母亲吃饭，母亲在饭间说起小姑病危的事情，一向平和的父亲竟然开始唉声叹气。我这才知道父亲的心事。

上个月，他的妹妹，也就是我的小姑，红斑狼疮病发了。这病是一个自身免疫性疾病，病人需要终身服药，如果维持巩固不好，并发症就会危及生病。

小姑得了这个病其实也有很多年了，但一直控制得很好，父亲平时也就没什么大的牵挂。而就在最近，小姑父来电说小姑的红斑狼疮并发症严重了，当地医院已拒绝治疗，要转到大医院去。

姑父在没告诉父亲的情况下，已经去过省城的大医院了，但医生说，小姑的病情非常严重，虽然目前脱离生命危险，但不知道下面会发生什么事情，也许随时会病危。

父亲听了，顿时懵了。他长叹一声， 年纪轻轻的，倒下这家该咋办啊！

父亲兄弟姐妹共八个人，父亲在兄弟中排行老大，小姑在姐妹中排行最后。小姑比我只大几岁，父亲待小姑就女儿一样关心宠爱。

当初小姑生病时，父亲也是痛苦万分。但在无奈的情况下，只有经常送点钱和好吃的东西给小姑， 来表达他的心意。

后来的日子，父亲格外对小姑疼爱有加，他的心里是多么希望他的妹妹能平平安安，幸福快乐地度过一生啊！

父亲的心事

02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当父亲还沉浸在小姑生病无助的沮丧情绪中，第二个心事接踵而来。 这件心事依然不是父亲主动告诉我的，而是通过我观察发现的。

那天，我让他陪女儿去下医院，他说他没空，而且说话支支吾吾的，在我的追问下，他才说要去看我三叔。我才得知父亲的三弟肺部检查出了癌细胞。

父亲说，起先他听到这个消息时，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当时他挂完电话，呆呆地立在原地，好久才缓过神来。随后的日子里，他寝食难安，彻夜难眠，人也好像一下子老了许多。

三叔是全家最热心的人，全大家子的大事小事都少不了他。谁家的房屋顶漏了，谁家的自来水管坏了，谁家的老人生病了，都在三叔的心里惦记着。

三叔是家人眼中的好兄弟，妻子心中的好丈夫，孩子常唤的好爸爸。

三叔排行兄弟姐妹中间，具有承上启下作用，小的需要他扶持，老的需要他照顾， 他就像一个永不停止的陀螺，转啊转啊，终于积劳成疾了。

父亲说起他的三弟时，满眼的痛惜，锥心的难过，他说好人不常在啊，如果三叔倒下了，这一大家子中的事情，谁来张罗啊！

父亲的心事

03

父亲和我说起三叔的事情时，想不到又牵出他的第三个心事。

父亲大姐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得了肾衰竭，最近已经不能进食了。 表哥年近六十，一生没有子女，早年下岗，生活拮据，日子过得一点也不顺心。

因为一些家庭琐事，表哥和大姑父的关系一度僵化， 几乎到了断绝父子关系的地步。这次表哥得了肾衰竭，生命垂危后，家庭的恩恩怨怨都化为浮云了，一家人冰释前嫌。

但生病的这件事情却是个最大的现实，身体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健康。大姑痛不欲生，经常和父亲哭诉她的悲伤。我的父亲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父亲自己的心脏也不好，不能过度伤心，唯有劝慰我的大姑，并经常看看她。当医生要家里人为表哥准备后事时，我的三叔又自告奋勇，跑前跑后。这刚为表哥准备好一切，他自己却得了不治之症。

父亲叹道，这回谁来替他忙啊？

父亲的心事

04

父亲的一次次叹息让我难过，让我心疼，让我无助。其实父亲心事又何止这些，这只是最近的三个心事，这三个心事像三座大山一样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缓不过神来，直不起身来。

当父亲在我面前一次次长吁短叹时，我这才感受到父亲真的老了。他无力回天，他无奈叹息，他无法面对。可又有什么办法？这些又必须要他去承受啊！

写到这里，我想起了许飞的《父亲写的散文诗》里的歌词，我的父亲老得像一个影子，我的父亲老得像一张旧报纸。

《父亲写的散文诗》

一九八四年

庄稼还没收割完

女儿躺在我怀里

睡得那么甜

今晚的露天电影

没时间去看

妻子提醒我

修修缝纫机的踏板

明天我要去邻居家

再借点钱

孩子哭了一整天了

闹着要吃饼干

蓝色的涤卡上衣

痛往心里钻

蹲在池塘边上

狠狠给了自己两拳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一九九四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离开了人间

女儿扎着马尾辫跑进了校园

可她最近有点孤单

瘦了一大圈

想一想未来

我老成了一堆旧纸钱

那时的女儿

一定会美得很惊艳

有个爱她的男人

要娶她回家

可想到这些

我却不忍看她一眼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这是我父亲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生命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多年以后我看着泪流不止

可我的父亲在风中

像一张旧报纸

这是那一辈人

留下的足迹

几场风雨后

就要抹去了痕迹

这片土地曾让我泪流不止

它埋葬了多少人心酸的往事

啦~~~

这些歌词让我产生共鸣，我忽然觉察到父亲在诉说心事时的语气，是对自己老后无奈的诠释。我一下子懂了父亲的心事。父亲最近心事重重。他需要我的安慰，他需要我的陪伴，他需要我的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