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喜欢我同桌
冬季过了一半,天空依旧是灰扑扑的苍白一片,天空里几乎没有飞着的鸟儿,同学们也都窝在教室里不肯出去活动。
“秦宜,校门口有人找你!”
听到有人喊自己的时候,穿着米色加绒外套的秦宜正坐在高一三班窗几明亮的教室里,左手撑着额头,右手闲闲地翻一本诗集,此刻正在翻到晏殊的《蝶恋花》:“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她轻叹了口气,把这句诗匆匆记下来就跑了出去。
因为是上的全日制半封闭式高中,外校的学生是不允许随意进入的,自然,本校的学生如果没有假条或是家长领着也是不被允许随意外出的。
秦宜跑出去后跟门卫说了下情况,门卫点了下头指指门外,嘱咐她赶紧回来,她点了下头便跨出安全门(所谓的安全门,其实是从保安室通往校外的一个小门,学生想要外出,除了学校大门,都要通过那个地方。)
看到那个鼻头冻的通红的男生时,秦宜愣了几秒钟,她竟一时想不起来他的名字。男生以为她是太激动了,主动向前把手中的笔记本塞到她的手里,舔舔干裂的嘴唇讷讷地说:“那个,秦宜,我听蒲公英说今天是你生日,我,我来给你送个生日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说完他的目光看向别处,闪烁的眸子里有些许秦宜看不懂的东西。
提到“蒲公英”,秦宜的心里一个激灵,终于想起来这个男生的名字,她有些受宠若惊地端拿着手中的本子,咬了下嘴唇问道:“谢谢你啊,不过,今天不是周四吗?你们学校不上课?”
“呵呵,我逃课来的!”男生把视线收回来,重新聚在穿着米色外套长发及肩的秦宜身上。他还想说些什么,余光瞥到门卫老大爷已经有些不耐烦地向这里看了几次,他把想要说的话咽回肚子里,冲秦宜摆摆手:“秦宜,你回去吧,出来时间长了老师该熊你了。”
“那你......”
“没事,我现在就回去了。”一辆人力三轮车从远处驶来,他招了招手,很快上车走远。秦宜在原地怔了一分钟的时间,直到门卫老大爷不耐烦地喊她:“姑娘,人都走了,还不回去上课?!”
“噢噢。”她回过神来,飞快地跑回教室,刚坐定,上课铃就打响了。
秦宜身子坐的端正,眼睛看着在黑板上奋笔疾书的物理老师,手指却在那个陌生的笔记本上来回摩挲着,她的思绪一下子被拉扯到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时她上初三,同桌是一个复读的胖乎乎的女生,性格爽朗开放,虽然两人都爱笑,但她的笑容腼腆羞涩,同桌的笑容大方得体。但,就是这个看似大大咧咧叫陈芸的女生,在以后的岁月里,一直温暖着她的青春,虽然后来因为种种原因两个天各一边,却一直保持着清淡如水的联系。
即使过了十多年,她依然记得自己的大姨妈第一次造访时她的疑惑不解和听到她的回答时陈芸几乎憋到内伤的表情。
那天晨读,她有气无力地伏在课桌上,陈芸看她不对劲,就凑到她身边小声问她怎么了,她拧着眉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天老肚子疼,也没有拉肚子。”
陈芸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低声问:“秦宜啊,你是不是那个要来了?”
“哪个?”
“就是,那个那个啊!”陈芸一副“我都说这么明白了,你还不知道,真是个猪头”的表情。
秦宜还是一脸雾水,郁闷道:“陈芸,你到底说的什么啊,我不懂。”
陈芸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笨啊你,我说的,是你月经是不是要来了!”
秦宜猛的挺直身子,陈芸吓了一跳,往一边侧侧身子,见一脸恍然大悟的秦宜又软绵绵伏在课桌上,她好奇地趴上去问:“怎么了?是不是那个来了?”
只听见秦宜蚊蝇般的声音轻飘飘地从口中跑出来:“那个,我还没有来过呢。”
“不会吧,秦宜?你今年多大了?”
秦宜艰难地比划了一个数字,陈芸像看山顶洞人一般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捂着嘴巴笑起来:“也对,看你一副营养不良、一阵风都能吹倒的样子,来这么晚也不奇怪。不过,你要当心了,你这种反应很肯能是那个快要来了,记着啊,这两天不要碰凉水,也不要吃凉的啊。还有,回家后先去买个面包备着。”说完陈芸敲了下自己的脑袋,“你看我这脑子,我是说,你回家先买包卫生巾。”
秦宜点点头,心中暗暗把陈芸的话记下,第二日早起,她人生的第一次例假终于姗姗来迟了。
从此以后两人之间就突然亲密起来,几乎亲密到无话不说。
陈芸比秦宜大上两岁,对她更是照顾有加,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不对,应该是感情。秦宜本来就是个缺乏安全感的人,对陈芸很是依赖。生活就这样紧张而充实的过着,虽然有人把初三生活比喻成一滩死水,可这滩死水维持了两个星期后被一个人打破了。这个人就是开学两星期后转到他们班的男生,葛伟。
葛伟坐在陈芸的后面,性格活泼好动,人也很会说话,在一众语言艰涩的学生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同学暗地里骂他是“马屁精”,听说他是在外面打工一段时间又回来上学的,同学多少有些看不起他。但秦宜和陈芸一直都很热心地帮助他追赶落下来的功课,陈芸帮助的最多,所以陈芸和葛伟的关系较秦宜和他的关系要好些,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细心敏感的陈芸发现葛伟看秦宜的眼光有些不一样了,早读的时候他的声音总是戛然而止,陈芸有意识的回头,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秦宜的肩头,有时做习题做到一半,她故意扭头去看突然安静下来的葛伟,果不其然,他的视线锁在秦宜的后背一动不动。女生的心理年龄向来要比男生成熟些,她自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终于忍不住在一个早读的课上从习题本子上撕了片纸,“沙沙沙”写了几个字神神秘秘地丢到葛伟的课桌上。
过了一会,葛伟用笔捣捣陈芸的后背,把纸条递给她,陈芸趴在桌子上打开一看,什么都没有,她哑然失笑,转过身来看着葛伟时而混沌时而清澈的眸子,葛伟的脸上有着鲜少的羞涩,低声飞快地跟她说了什么。陈芸缓缓转过身子,闭着眼睛深呼吸了一下,片刻后杵杵正在专心致志背书的秦宜,用一种揶揄的口气说道:“哎,秦宜,有人喜欢你,你知道吗?”
“陈芸啊,你别开我玩笑了!谁会喜欢我啊?!”秦宜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撇撇嘴,继续读自己的书。
“哎,我说的可是真的,不信你看。”
秦宜偏过头去,陈芸摊开手心里的纸条,上面只有一句话:“你是不是喜欢我同桌?”
“这,说不了什么问题啊?”秦宜哭笑不得,一脸无语地看着陈芸,抬手贴上陈芸的额头,“你这温度也不高啊......”
陈芸明白过来她在取笑自己,捉了她的手掐了一下她的手心,“你个骂人不吐脏字的!我是说真的,我之前也问过葛伟是不是喜欢你,他说‘怎么说呢,不开心的时候想想她的笑容就开心起来了。’你说,这不是喜欢是什么?你都不知道,好多次我都看到他看着你发呆了。”
秦宜觉得陈芸简直是天方夜谭,她和葛伟很少接触,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她嗤了一声,把陈芸的苦口婆心当成一个玩笑听了。
但,那个让她惊慌失措、到处泛着暑气的下午,彻底证实了陈芸说的,葛伟喜欢她的事。
因为天气太热,午间休息的时候男生一般会去水池那边洗把冷水,也不擦毛巾,就那样湿漉漉的进到教室里来。秦宜刚从外面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就感觉一个冰凉的手蓦地覆上自己被暑气蒸的发烫的脸颊上,她“腾”地仓皇闪身到一边,耳边传来葛伟“哈哈”的笑声。
“看你吓的,我看你脸热不热!”
周围的同学一阵哄笑。
秦宜狠狠地瞪了葛伟一眼,倍感羞辱地跑出了教室。还从未有哪个男生如此粗鲁的对待过自己,她伤心地哭了起来。葛伟看到跑出去的秦宜,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点过于冒失,便央着陈芸去劝说秦宜。
自此后,秦宜再也没有和葛伟说过一句话。
“唉——”秦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云游太空的思绪随着下课铃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把那个突兀的生日礼物收回到桌肚里,给她的好友蒲公英写了一封信。
蒲公英收到秦宜的信的时候已经是下个周一了。
她正和班里的一个男生追打,一个女同学喊着她的名字:“李萌,有你的信!”
说起她的这个外号,还是秦宜给她起的,因为初次见她的时候,她的头发卷卷的,很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所以,不出意外的,信的开头这样写着:“蒲公英,你还好吧?自从元旦我跑去你们学校给你送了贺卡之后我们似乎有八天没有见面了。你知道吗?今天葛伟突然来我们学校了。他说你给他看了我写给你的贺词,并告诉他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我不喜欢他,也不希望他以后再来打扰我。”
李萌很快就读完了新,大笔一挥就写好了回信:“秦宜,你就放心吧,有姐们我在,那小子不敢再去给你添乱,你就好好学习吧哈!保重!”
不知道李萌给葛伟说了什么,自此后,他再没有去学校找过秦宜。
大概谁的青春里都有过喜欢的男生或者女生,年轻的心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喜欢,常常会因为一些突兀的表达而让还未开始的喜欢就无疾而终。而青涩的时光里,面对喜欢自己的人,我们往往不知道如何更好的表达拒绝,喜欢无罪,可有时我们太过诚实,不想接受自己不喜欢的那个人的感情,所以我们拒绝的干脆而彻底,不拖泥带水,不虚与委蛇。所以,很多时候,我们以为的那些正确的决定,也会在不经意间伤害到很多人。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秦宜几乎彻底忘了葛伟这个人的存在。仿佛烟云过眼,这个人,在她的记忆里倏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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