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在看米兰昆德拉的《The festival of insignificance(庆祝无意义)》,其中有一段提到了赫鲁晓夫的回忆录。回忆录里面有一个关于二十四鹧鸪的故事,是斯大林在他的小团体中讲的。故事大致如下:
一天,斯大林决定去打猎。他穿上一件老派克,系好滑雪板,拿着一支长猎枪,跑了十三公里。他看到前面一棵树上停着几只鹧鸪。他停步,数了数,二十四只。但是运气不好,他身上只带了十二发子弹。他开枪,打死了十二只,然后转身,走十三公里回家又拿了十二发子弹。出门又走上十三公里,找到了剩下的那些鹧鸪,它们还停在同一棵树上。最后他把它们都打死了……
大家对他的谎言都觉得厌恶,但他们不敢在领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想法。当他们在厕所里背着斯大林的时候,大家都轻蔑地吐唾沫。他撒谎!他撒谎!他们中间没一个不怀疑故事真实性的。
这整个故事里唯一叫我难以相信的是,竟没有人明白斯大林是在说笑话。或许他周围已经没有人知道什么是笑话了。
我们也好比这些人,已经不知道什么是性了。我们对性的探索一直被各种因素压抑着,有意无意地忽视着,以至于到现在我们已经基本丧失了对性的判断和认知,即使它是我们天性的一部分。
本文主要是探讨一个核心问题:我们的性教育是如何被压抑的,内容将针对以下三方面展开:
· 大环境 —— 社会、人
· 小环境 —— 群体、社团
· 微环境 —— 家庭、两性
来自 视觉中国“以‘无知’为‘知羞’,是我们性观念里的政治正确。”
以前的人们羞于提起性,他们所处的那个时代是这样的:人们一谈到性,就会自觉变成双面派,官面上,视性为洪水猛兽、避讳极深;私下里,却主张性开放、随意践踏婚姻道德。于是避孕套广告少见、而人流广告却占领了电线杆;出轨成了常态,长久的婚姻却成了儿戏。
那一代人现在大多做了家长,当提到对性教育的态度时,他们会说:“以前谁接受过性教育,长大后还不是无师自通了!”或是“我不好意思说,等他上学了,让老师去教好了。”就这样家长们无作为地让自己缺乏正确性观念的孩子去直面这个隐患重重的社会,把教育的责任推给了老师和社会。
然而我们再去看学校,老师们又会说:在课堂上讲这些内容不合适,小孩的好奇心强,你给他们一讲,他们说不定就会去实践,最后还不是我们老师的错。于是他们也羞于提供正确、详尽的性教育,在“性”这个困难的命题里,他们无法提供更好的解决办法,就选择去忽略它。这样的教育空白加上之前的父母缺席是我们教育体系中多大的漏洞,可从来没有多少人站出来去填补它。
“多重压力和内在矛盾”
等了很久,终于有一天,我们看到有人站出来编了一本专业的性教育读本,我们本该庆幸的,但当人们翻开书,诧异地看到那些以前从未见过的羞羞的图片和介绍,人们惊愕,不知所措。而此时某些自媒体就利用这短暂的空隙引导着大家想到“知羞”和所有负面的结果,群体的愤慨便被燃起,理性个体的冷静被大多数人的声音淹没,不一会儿,这关键性的改变一下子就被社会舆论给扭转了。不是我们不改变,只是我们自身的矛盾在挡着我们的去路。
在涉及的相关部分中,学校是最想要改变的,但我们很容易就看到,他们做起事来是束手束脚的,有些学校是已经选用了性教育读本来普及性知识,但受到了三方面的压力,一是反对的家长,二是考虑学校稳定和声誉的领导层,三是某些不负责任,为了热点而批判、炒作的自媒体,他们在整个过程中其实是非常关键的,他们给了家长错误的引导,使得家长反应过激,引起了反对和骚动,引发了第一二方面的恶性循环。总言之家长、学校、自媒体这三者共同导致了这本性教育读本的流产,这样的结果可以说是老一辈人“性无知”导致的,但这其中还牵扯到了自媒体运营者的私心和学校的弱势。
在整个过程中我们是可以看到矛盾的,这个矛盾是来自于社会结构和个人社会意识与素质的,某些不负责任的个体产生了不合适的言论后,被“性无知”的群体转发曝光,于是反对的声音就像瘟疫一样迅速蔓延开去,社会舆论形成一边倒的状况。这样的例子我们见得不少了,以前有很多,未来也将会有,我们要如何面对这样的情况?答案是科普和教育,又回到了我们的主题,所以说,我们不仅要对青少年进行性教育,还要关注父母的相关科普。但前者是更重要的,青少年是我们的希望,他们如果有了正确的性教育,那么自他们之后就会是良性循环了。
“被推上神坛的AV”
现在年轻人的情况是相对乐观的,相比老一辈的“性无知”,他们对性的认知程度是很“超前”的,他们在互联网和科学上网得到的小视频的指导下探索着身体的未知。他们乐于接受这些知识也有着开放的性观念,但获得性教育的途径决定了他们的性知识存在着或多或少的歪曲和谬误,而正确的性知识才是我们最需要的。
李银河说过:“我国现代社会不乏大方谈性,但是却很少人正确谈性。大学生连自己青春期发育特征都不了解,你还指望他们会戴避孕套吗?”在这里她提到了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因为缺乏避孕知识,中国25%有过性行为的青少年都有意外怀孕的经历。而在色情业发达的日本,这个比例却不到15%。因为日本的孩子从小学起,就在课堂上学习尊重他人的身体、有意识地防范性骚扰和诱拐、正视性行为、避孕等问题。随着学习的深入,中学生会讨论性道德,解决性困惑,较为完整的中小学性教育课程体系,使得大多数日本人学会如何正确对待性。在低龄性教育方面,日本确实给出了不错的先例。
既然提到了日本,此时就不得不讲到日本的色情产业对中国性教育的巨大影响了。我们的孩子只能通过岛国片了解那些本该在生理课上学到的知识。男生们相视时的会心一笑,是都看过某番号的默契;女生们遮掩间羞红了脸,讨论起某本漫画的场景。
我们社会的不作为导致了这样一种怪异的现象和心态,于是AV就一步步被推向了圣坛。
有多少人是通过这样一种不正常的方式接触到性知识的,又有多少人被充满了夸张、猎奇、引诱犯罪、偷窥、幻想等问题的岛国片而影响,我不敢想象,也不想多作评论。只是当想到一群迷惘少年分享着“苍老师”的共同记忆时,我感到些许悲哀。悲哀这是一个可以暗地里开黄色笑话、调戏妇女、猥亵幼童、约炮偷情出轨、视频直播淫秽,但就是不能开诚布公在教科书上谈性的时代。我们总强调要认识自己,如果我们连自己的身体都不能正常了解,何以认识自己的内心。
不仅仅是认识身体和性,性教育读本中还提到了性侵害,这是直接与青少年的自身安全相关的。想想那些因为几个糖果,几句恐吓就被人渣拐骗、侵犯的孩子们,如果在学校里受到过正确的教育,还会有悲剧发生吗?这责任应该谁来接,该交给社会吗,社会又如何能承担这个责任?很多时候,我们愤怒地指责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它没有给我们提供良好的教育,但我们是这社会的一份子,我们无作为,社会是不会自己生产的。
“我们都是20世纪人,拒绝改变的平凡人。”
“LGBT——一个被性观念排挤的群体”
LGBT(lesbians, gays, bisexuals, transgender的英文字母首写)
在20世纪早期的中国,人们之间不管男女都称对方为“同志”,它表示人与人之间有共同之处,志同道合。
同志一词被用在同性恋身上大致是起源于 1989年,香港人林奕华将自己筹划的首届同性恋电影节命名为“香港同志电影节”。林奕华本人曾表示:自己希望用来取代同性恋的同志一词,是由孙中山名言“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联想而来。但现在看来,同志这个词已经带上了特殊的社会色彩。它的含义在众人眼里是分离、变态和歧视。
“同志”这个词是20世纪的遗产,与此同时留存下来的还有我们的性观念。在性教育书籍被拿到台面上来讨论前,我们社会对于LGBT的讨论从来都是笼罩在灰暗中的,哪怕曾经有几个试图突围的记者和同性恋者,他们的声音马上就会被淹没在群体的漠然之中。这种漠然是之前歪曲的性知识导致的,漠然的扩散则应归咎于现在的性教育缺失。
在性教育的读本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对同性恋的认同,对社会刻板印象的反驳,如果作为教科书它能被广泛学习,那这将是性观念上的一次重大突破,虽然它最终被撤了,但从这件事的过程来看,LGBT是在走向更好的未来的,至少在网上是这样的。
2016年3月17日,秋白状告中国教育部行政不作为、任由中国高校使用歧视同性恋教科书一事,在北京顺利立案。秋白是广州中山大学一名大三学生。大学后,她发现自己的同性倾向,开始在书本里寻找答案。但她在图书馆查阅的教科书里,多是把同性恋归类到“性心理、取向障碍”,甚至主张电刺激以彻底改变性倾向。(新闻报道来自 端传媒)
这样的报道最近越来越多,很多相关文章都说LGBT群体在保守的社会中正逐渐被接受。
但实际上呢?虽然在网上绝大部分人是认同LGBT的,但这个前提是,只要这个事情不发生在我自己和家人头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这样意义上的接受,其本质上还是没有改变。
对此我是有体会的,我认识的人中就有同性恋,我和他们打交道,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甚至认为他们比一些直男要更容易交往,但在整个过程中我们之间一直隔着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墙。我是了解LGBT这个群体的,并且能够理解他们,我们之间互相尊重,能够正常愉快的交流,但或许到头来我和其他许多同学一样,只是表面上能接受LGBT,内心里还是抵触的。
“同性恋者的困境”
我的同性恋朋友和我说他们有着自己广泛的圈子,每个学校都还有自己的小圈子,这样的圈子联结紧密,相互之间有特殊的感情。我还听说同性恋群体有专门的社交软件,虽然他们中的很多人还是会用正常社交账号,不过呢,头像中隐含着很多LGBT符号,他们自己一下子就能分辨。
当然这不是说他们的生活因此有了很大程度上的改观,最让人不愿看到的还是家庭里的矛盾。同性恋者的父母一开始都很难接受,有的父母甚至威胁着要断绝关系。他们一度认为同性恋是一种病,尝试着通过医学手段、心理咨询来“治愈”他们的孩子。这样的例子多了,同性恋者也很难和他们的亲人敞开心扉,由此引发的形婚也备受争议。
恐惧,不知如何是好的心情慢慢地使家长陷入自责和痛苦之中。但其实他们只是缺少对这个群体的认知罢了,他们的记录里没有这样的教育,对同性恋的认识还停留在20世纪,不仅是他们,我们的社会对同性恋的歧视也是切实存在。可怜的家长对同性恋群体的恐惧和为自己的孩子的担忧交织在一起,不知如何是好。
“恐惧和担心来自于没有认知。”其实去接触这个群体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只是需要一个相互了解的过程,我们要相信包容和冷静可以融化坚冰。
“青年人的时代”
这个社会是属于青年人的,这句话在很多地方出现过。在性教育这个话题上,我要来重申一遍:我们的社会若是想要在“性”这根本问题上有所改变,把希望放在我们的青年人身上是对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要尽量提供一个相对宽松和自由的交流“性”探讨“性”的环境。
Obama在他离开白宫之前接受采访时说:“我当选的时候,种族歧视、偏见,反LGBT的人还是大多数,但你现在去问学校里的孩子:你们会因为不同的性倾向而歧视别人吗,他们一定会觉得你很疯狂。"
美国人民用鲜血甚至付出生命的代价坚持抗争50年,才通过教育和立法换来了一个同性恋者包容的社会。为了这样一个平等的目标,我们要做的还很多。性教育在我国才刚开始起步,争议是不可避免的,群众只是需要时间来思考和接受现状,将我们的“知羞”放下,去理解和放手。冷静下来,或许我们的性教育事业能进行得更好。
参考来源:
《中国同志三十年》——http://www.jiemian.com/article/578669.html
出柜与否:LGBT在中国 ——http://www.15yan.com/story/fLErF8wwXz1/
联合国《2016年中国性少数群体生存状况报告》
知乎回答《妈妈,请不要逼着我看AV》——https://zhuanlan.zhihu.com/p/258411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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