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山奇遇（五）

五、

吃过晚饭，萧艾便又继续回到藏书室，翻看关于那些西方魔法家族的记载。

什勒家族是一个中等的家族，在欧洲也算有一定的影响力，历史上也出过几个比较有名的大魔法师。再加上之前听紫荆介绍，尤利西斯所在的家族只是一个旁支，虽然都是姓什勒，但是明显凋零了不少，家族中所有的高等级的魔法师也几乎没有。

下午的时候那个红头发的家伙给她的阴影太深，让她不得不先了解一下他这个家族的历史才安心。不过冷静下来，她也感觉到尤利西斯的实力，比起越泽还是低得多，只不过是现在自己几乎毫无自保能力，所以才会有些慌张。

两周的时间很快过去，算起来，萧艾来到陶山堡已经快一个月了。越广元又来了一次，见她恢复有起色，很是高兴，送来的那些心法，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萧艾自己心里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照这个速度，再有十天，她的法力就会恢复圆满，到时候，就算越泽限制她的行动，也总归可以去户外走走了么。又或者，自己可以召唤出离火，也给他们的研究提供帮助，早点找到答案，自己也能早点离开这里回家。

这一天早晨，萧艾又一次看见尤里西斯出现在陶山堡。不过这一次，对她的态度好了很多，至少大家能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吃了个早饭，气氛还算和谐，并不诡异。

早饭过后，尤里西斯跟着越泽一起消失，而萧艾继续照常地泡在藏书室里。当她看完一本杂记，正想将书放回到书架上时，眼角得余光瞟见藏书室的门口出现了两个人。

一个是来给她送药的秋分，另一个，一头红发，想让人认不出来都难。

尤里西斯跟着秋分走进藏书室，正好看见萧艾站在梯子上，似乎是在寻找书籍，顿时非常自来熟地叫道：“喔，艾草小姐，你在找什么呀，让我来代劳吧！”

夸张的语气让秋分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萧艾将手中的书放回去，慢慢沿着梯子爬下来，没好气地说道：“我不叫艾草。”

秋分忍住笑，招呼萧艾过来喝药，尤里西斯也不在乎萧艾的反应冷淡，仍然笑眯眯地说：“你名字里的这个‘艾’字，难道不是指艾草么？一种可以驱邪避祸的芳香药草，我们西方也经常用。”

萧艾无语，狠狠地瞪了秋分一眼，他自带话唠属性也就算了，居然又带过来一个话唠，还是自来熟的！

秋分尴尬地抓了抓头发，只能当做没看见，把药从小食盒里端出来之后，又拿出清水和精制的果脯蜜饯准备在一旁。

尤利西斯完全不在意旁边的诡异气氛，伸头看了看萧艾摆在桌子上还没收起来的书，又抬头看了看藏书室高及屋顶的书架，开口道：“艾草小姐，你看的这些书都很有深度啊。如果你对西方魔法家族的历史有兴趣的话，可以问我哦。”

萧艾正在闭住气喝药，模糊地回答了一声，“谢谢，不用。”

“请不要客气，我很荣幸能为来自东方的客人解答疑问，更何况，还是一位美丽的女士。”

萧艾彻底暴躁了，这还有完没完，喝个药的时间都能这么麻烦。她“啪”地一声把药碗扣在桌子上，都顾不上漱口，顺手抓起一颗果脯就向尤利西斯砸了过去。

两人其实都被那突如其来的声响吓了一跳，秋分眼睁睁看着那颗果脯从自己眼前飞过，划出一道优美的抛物线，精准地砸在了尤利西斯的鼻子上。

尤利西斯吓了一跳，刚来得及接住从鼻子上掉下来的果脯，就看见萧艾越过桌子，一记手刀就劈了下来，甚至带起了风声。

“喂喂！你干什么，为什么动手！”鼻子已经遭殃，可不能再中招了，他急忙后退，甚至有点狼狈，这丫头突然发什么疯！

萧艾不理他，落地之后，紧接着一个扫堂腿。她知道就凭两人之间的差距，刚刚果脯砸中已经是意外了，那个红头发的家伙肯定不会被她绊倒。不过意外总是还能发生，虽然扫堂腿没有起到作用，但是在她急速转身的时候，她高高梳起的马尾辫扬起，辫梢狠狠地抽在了西方人高挺的鼻尖上。

尤利西斯捂住鼻子连连后退，他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鼻子居然两次遭殃，那丫头发梢抽到的地方也是果脯砸到地方，真的很疼啊。

秋分见萧艾停下，站起身来，才从刚刚石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急忙上前挡在两人中间。这两人之间到底有什么仇什么怨，怎么说动手就动手。况且，没想到这姑娘平时看起来还挺柔弱，怎么突然就容易暴走啊。可不能让两个人打起来，要是真的打起来，他该怎么劝架啊。

“那个，姑娘，刚喝完药不能激动，你先喝口水歇一会。”秋分觉得自己尴尬的都要不会说话了。

“出了什么事？”就在秋分搜肠刮肚地组织语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身后响起，让他不由得从心里欢呼一声，主人啊，您出现得太是时候了。

越泽刚走进藏书室，就看见了这奇怪的一幕。尤里西斯捂着鼻子，疼得直咧嘴，萧艾抱着双臂，冷冷站在一旁，而秋分挡在两人中间，一看，就觉得自己刚才那句话都问的多余了。

“你把你们西方那套打招呼方式，最好还是不要用到东方这边来，否则的话，对人过分热情，女孩子会认为你是性骚扰。我记得我以前跟你说过。”

尤里西斯本已经很精彩的表情瞬间石化，萧艾没绷住，“扑哧”一声笑出来。秋分以手扶额，默默哀叹一声，主人啊，您这一本正经地说冷笑话，不怕冻死人啊……

“好了，不要闹了，我来找你们是有事。萧艾，你的法力已经恢复一半左右了吧？”

突然又被点名，萧艾一怔，不过很快反应过来，“啊，是。”

“可以召唤离火了么？”

她闭上眼睛感受了一下，“应该可以，不过，以我目前的法力，持续时间最多不超过十秒。”

越泽点点头，十秒足以测试出很多东西了。“那好，午饭过后，我会对你的离火威力进行测试，你做好准备。”

午饭后，尤里西斯大大夸赞了一番紫荆的厨艺，正想顺便抱怨没有饭后甜点，就看见主客两人一前一后地离开了餐桌，急忙也跟了上去，一边还不忘嘱咐紫荆准备好下午茶。

围观，总是一件好玩的事情么。

萧艾跟着越泽来到一间大房间里，房间十分空旷，只是在角落里摆放着一些法器和书籍，看样子也是越泽平时用于修炼的场所。

房间中央的地面上，有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小型阵纹，看来也是早就准备好的。

越泽示意她站在阵纹中央，开口道：“你知道，离火并不是寻常火焰，但是，它也是从自然万物中分化而来，你擅长操纵自然元素，应该也能更加容易地掌握它。普通火焰为低阶火焰，离火为高阶火焰，高阶元素可以吸收低阶元素并转化为自身的能量。我现在要你召唤出离火，并且用离火尝试吸收普通火焰中的能量，吸收的越多，你的离火威力也就越强。”

萧艾依言走进阵纹，看着他一抬手，一圈火焰就燃烧起来，沿着阵法最外侧的纹路，将她完全包围。

尤里西斯难得安静了一回，轻声问道：“不会有什么危险吧？我看她的法力还很弱呢”

越泽摇摇头，他自然做好了万全的措施，火焰只限制在最外侧的阵纹里，不会越界，自然也不会对她造成伤害。

萧艾看着火光将自己完全包围，定了定神，右手平举，集中全部精神，掌心中已有飘忽的蓝光开始显现。

两人向后各退了两步，期待着以后会出现的情况。火光骤起的时候，见她还微微有些紧张，不过很快就镇定下来，越泽不禁微微点了点头，这个小丫头，倒是还有一点离族人的风范。

很快，两人就看到，以萧艾的右手为中心，似乎有一层飘渺的蓝光逐渐笼罩住她的全身，而她的右手掌心中，也冒出了一小簇蓝色的火苗，正是那飘渺蓝光的来源。

离火，终于出现了！

两人放下心来，仔细观察这曾经消失已久的火焰。然而就在此刻，异变陡生。阵法外围原本低矮的火苗猛然蹿起一人多高，仿佛被旋风卷起，倒卷着扑向中央，将萧艾整个人都包裹起来，大有越烧越烈的趋势。

越泽皱了皱眉头，这阵法的火焰是依靠他的法力维持燃烧的，而他此刻根本没有催动法力，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正想上前查看，就听见一声尖锐的爆鸣，整个火阵从内向外透出丝丝蓝光，轰然炸裂。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尤里西斯都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整个阵法在瞬间四分五裂，火焰四处飞溅，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越泽一挥袍袖，熄灭了飞溅到两人面前的火苗。

萧艾瘫倒在阵法中央，越泽走上前去想扶起她，却被她一把甩开手。

“别碰我！”

两人同时愣住，尤里西斯还想表达一下关切：“艾草小姐，你还好吧？”

萧艾却根本顾不上理他，艰难地站起身来，直直盯住那个一身灰袍的男人，“你不是说离火是高阶火种么，那为什么刚刚低阶火种会反扑？你的这种所谓测试，想要看到离火，就连别人的性命都不顾了么！”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又一次拿生命做赌注，刚刚若不是她集中爆发出全部力量，用离火护住全身，只怕这次真的会死的很难看。

“在浮玉大泽我败给了你，我承认是我实力太弱，技不如人，我认了，就算死了也是活该。你把我带到这里来，说是想要弄清楚我和离火的渊源，我也认了，但是，我可不是你圈养的只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

说完，她便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也不理会旁边两人的神色。

看着她极其辛苦却仍然强撑着攀着扶手一步一步爬上楼梯，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越泽似乎想动了动，却终究没有迈出脚步，转头看向身边的好友，很有些不解的样子，“我也没料到会出现刚才的情况。”

尤里西斯耸耸肩，“对付东方的女孩子，你也没比我有多少经验。”

萧艾咬着牙，攀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爬，只觉得双腿像灌了铅一样重，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比平常多十倍的力气。熟悉的疲乏感再次袭来，她知道这次又将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法力透支一空，这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恢复。

不过，这次好在不用在雪地里受冻了。完全失去意识之前，她庆幸自己，居然还有闲心来想这些。

再次醒来的时候，床边守着的是紫荆，由于拉着窗帘，房间里光线昏暗，她也看不出来现在的时间。

“姑娘，先来喝点水润润嗓子吧，感觉怎么样？”见她慢慢地坐起来，紫荆贴心地递上一杯温水，然后将窗帘拉开一半，让房间里稍微亮堂些。

萧艾揉了揉额头，接过水杯。这一觉虽然睡得很沉，但是醒来时却并不觉得轻松，她仍然觉得浑身提不起劲来，头还有些疼。“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姑娘，这次你把我们都吓坏了。”

“你一直守着我？”

紫荆点点头，本想说昨天半天的时间都是越泽亲自在看护，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说出来。

“唉，辛苦你了。”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萧艾还是忍不住满腹的怨念。这下好，自己辛苦积攒起来的法力又没了不说，还要连带别人辛苦照顾自己。

紫荆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昨天下午的突发事件确实将所有人都吓了一跳，火阵失控不足为意，真正严重的是萧艾又将自身法力严重透支，这一点，连自家主人都感到有点后怕。离火的威力这么巨大，萧艾本身法力并不弱，但仅仅是一次召唤就消耗掉她的大半法力，若是使用离火大幅超过了她的身体承受能力，那她真的会因此送命也说不定。

“姑娘，今天早上主人请来了越医师，想着等你醒了，就来为你诊治。”

又请来了？萧艾叹了口气，也罢，她现在又变成和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请他来看看也好。

等她收拾妥当下楼的时候，看见秋分和冬至两人正在陪那位老医师说话，越泽并不在。

看到再次变成普通人的萧艾的时候，越广元也暗暗叹了口气，离火威力巨大，想要再现，确实困难重重啊，越泽他也是心急了一点。

一番诊治之后，老医师缓缓开口：“小姑娘，这次委屈你了。昨天的事情我已经听他们说了，这次是越泽处置不当，才连累你又透支了法力。不过，你有没有感觉到，上一次你法力透支，但是一旦恢复回来，却要比以前更多一点？”

萧艾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还真是如此。虽说两次都是用尽最后的法力发动离火，但是昨天所消耗的一半左右的法力，却相当于之前的六成左右。这么说来，过量透支法力，反而有助于快速修炼，扩展自身的法力上限？

越广元捋了捋自己的花白胡子，点点头：“的确没错，不过，这是一个得不偿失的法子。在能够快速恢复的前提保证下，少量的法力透支，确实可以让你加快修炼的速度，只不过，这需要你清楚的知道你身体的极限在哪里。修炼需要张驰有度，循序渐进，就好比一根弓弦，你始终将它绷紧，那它总有一天会被绷断。这两次情况，你法力消耗太多，身体承受能力已经到了临界点上，再多一点，就会被绷断，所以，你以后千万要注意，不能再出现这种情况。”

听他解释完，萧艾扁扁嘴，她也不想这样啊，在危急时刻为了保命，谁还能顾得上法力的消耗是不是到了临界点上。第一次也就算了，这一次，根本就不是她的原因，说好的没有危险性呢，就害的她又成了这样。

“至于昨天发生的情况，我也还没想明白为什么。离火确实是高阶火种，对于低阶火种就算不能吸收，也会有压制作用，不会伤到你才是。那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你身上的离火，和离族人身上的火种，确实有些不同。”

越广元离开之后，萧艾就独自一个人坐在大落地窗前发了好久的呆。上古离族人，到底是怎样一个实力强横的种族呢，可以轻松驾驭对自己来说还有些难以承受的离火。还有，离火真的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威力巨大到甚至可以焚天毁地么？

她抬头望向窗外，雪后初晴，天空澄澈如洗。本以为好不容易才恢复了一半的法力，很快就能离开这里了，可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能将自己的希望破灭，果然，还是自己太弱了么……

越泽站在门口，看着她望着天空，眼中满是不必再受这一层玻璃阻挡的渴望。

他一时间有些不敢上前去打搅她，尽管只是想对她解释清楚昨天的事情。可是她眼中的渴望太过于浓重，浓重到近乎于绝望，让他不知道如何对她开口。

秋分按照越广元的吩咐，以最快的速度熬好药送来的时候，看见自家主人站在门厅门口发呆，也是吓了一跳。想想昨天看到的情形，觉得还是不开口才是最明智的，于是，放下药碗后果断闪人，不论他们两人当中哪一个再发飙，他才不要夹在中间。

越泽跟着秋分一起走进来，沉默半晌，才开口道：“昨天的事情，我很抱歉。不过，那确实是个意外，我当时并没有催动法力，不知道为何火焰会反扑，但我并没有想要伤害你的意思。”

萧艾看了他一眼，并不理会，自顾自地端起药碗，闭气一股脑儿地灌了下去。

“你放心，这次是个意外，不会有下一次了。你既然身负离火，不论你与离族人有没有关系，就是我昀族守护的人。”

萧艾冷哼一声，“你说的不会有下一次，是不会有这种意外状况，还是不会再对我进行这种什么试验？”

越泽一时语塞，她这句话一针见血。但是，如果不进行试验，怎么能知道她身上的离火和上古失传的离火到底有没有区别？

“对我来说，还是保住自己的小命比较重要。上古离族什么的，既然已经消亡了，和我又有什么关系？离火对于我来说，只不过是一项并不实用的法术罢了。你若是只是想研究我身上的离火，那就不必再说这种话，请随意。”

眼看着两人无法再交流下去，越泽叹息一声，只得离开了。

浮山奇遇（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