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公司扩大招聘,王应然前段时间搬去独立办公室了,今天上班一大早斯人就隔着门听到王应然对晓璇的训示。
这很少见啊,平时王应然的辱骂对象基本都是斯人,看来遇到棘手的项目了。
“你也要适当对客户说不啊。”王应然指着电脑屏幕,“就比如,昨天那个客户想要中国风硬要在这里加个屏风,这明显是不合理的要求,无论是对于室内的光线和透气也好,本来房子也就不大,硬要在这里加块屏风简直就是败笔。”
“这个……我也和客户说过了,女主人说这样比较有诗情画意,关于透气和通风要解决的问题,就看我们设计师的水平了,如果我们不行的话就换别人来做。”晓璇无奈地转述客户的话。
王应然对这个客户孙女士还颇有印象,交谈的时还趾高气昂地说钱不是问题,只要能做得让我们满意就行,我们不缺这点钱,语句中处处显摆家里的关系。方案出来之后处处刁难,晓璇觉得接了这个项目之后头发都白了几根。
王应然无视晓璇的抱怨继续指出:“如果是高层也不是不可以,可以打通这面墙这样空间就会显得更大一些还能放得下屏风,关键她这是3楼,这一面还是承重墙。”
“我也这么跟她说了啊。”这点常识难道她还没有么?本来人家也是冲着王应然来的,只认他,是她这个助理因为王应然的忙碌而应付着。这个孙女士简直是个泼妇,晓璇也尝试用各种办法去和她沟通,收获甚微。
“你让你们首席设计师跟我说话,我跟你沟通不了!”谢天谢地,晓璇内心开了个小香槟,孙女士不愿意和晓璇沟通了。转而又假装如覆薄冰,小心翼翼地将电话递给王应然。
王应然接过电话那一刻,晓璇既觉得自己无能的同时又如释重负:“妈啊孙女士终于愿意放弃跟我沟通了,Congratulation!”
无论你怎么描述工作的难度也好,在职场,老板只看结果。做不到,做不好,一切的理由都是苍白的借口,只有让老板自己亲自接触到才能知道工作任务多艰巨。
斯人在旁边打下手,都是同一设计师团队下的,对这个项目或多或少有些了解。孙女士是一个自诩受过高等文化的生意人,装修风格不能千篇一律,中国风最好。
王应然走出办公室,四处张望了一会儿,而后朝斯人这边瞥了一眼,斯人刚好和王应然对上眼。
完了,斯人有不详的预感,就好像以前上课的时候不小心和老师对上眼一样,你要起来回答问题了。
果然……
“小人儿,你来负责跟进一下这个项目,不能再拖了,影响了整个团队工作的进程。”进来几个月了,斯人从菜鸟渐渐染上老油条的江湖气息,对了不属于自己的事情她总是三思而后行,一思:可不可以不做?二思:可不可以明天做?三思:可以不可以给别人做?
但王应然只交代了工作任务,并没有给斯人推脱的机会便扬长而去。
斯人私下和晓璇抱怨:“你这不是害我么?”
晓璇一脸无辜:“这本来就是师傅的案子,他最近太忙了,我以为我能把盘子扔回去,我也没想到你是下一个接盘侠啊。”
然而,斯人还是看到了晓璇嘴角那微微扬起掩饰不住的笑意。
斯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去了。
第二天早上斯人就拿着两本书在座位上翻划重点,应然经过位置的时候他看了一眼书名:《风水学》《周易》。
既然这位客户喜欢中国风斯人就对症下药好了,以前课程里面有学过周易风水学,其实里面很多设计原理和现代设立理念是相辅相成的,投其所好,不要跟说客户什么现代室内设计原理,就跟她说周易五行八卦,力求有根有据,找到出处。其实斯人的爷爷以前帮人看风水的,爷爷生前就在他旁边耳濡目染,自己也挺感兴趣的,大学才选修的这门课程。
一轮沟通奋战下来斯人俨然成为了一位风水玄学大师。
王应然好奇地打开斯人桌面上的《周易》潦草地翻了几页,略显难色:“我不是很能看懂文言文。”他之前虽然也有修过风水学,但基本都是现代文为主的大白话,皱的眉头和斯人看原版英文《现代设计原理》有过之而无不及。斯人油然而生出一种扬眉吐气感,她刻意隐藏:“这本三分文言文,七分白话文,你总该看得懂了吧。”
王应然脸上难色不改: “可是……白话我也不是很熟。”他虽然来深市那么多年了白话也只是停留在“识听不识讲”的水平上。话刚一出口,好像隐约有什么不对,留学理科艺术生的脑袋瓜子有点疼……
“噗!”旁边的晓璇忍住笑意,这没有知识也得有常识吧,她不好吭声。
斯人真没打算再羞辱他的,他自己暴露自己的无知。她给了老板的面子,在他耳边瞧瞧告诉了王应然所谓白话文的含义。
于是晓璇像在看好戏一样看到王应然一米八五的大高个低头侧耳,不久又一脸窘迫然后又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自己办公室的样子。
常年在国外生活落下的毛病之一啊,我是一个理科生、一个艺术生、还是一个留学生,情有可原情有可原,王应然为自己开脱。
经过这一役,斯人产生了一种农奴翻身做主人的错觉。她似乎还有所长,不至于太一无是处吧。
斯人渐渐融入到了集体,办公室的八卦属性和她的腐女本性日益显露出来。
所谓腐眼看人基,他们大王小王总肯定是一对,办公室里面早就盛传他们关系不一般了,不然以大王总的权势怎么可能来开个小公司,还力捧个刚从国外回来的新人做副总,一定有猫腻。
斯人除了忙碌的工作之余一直在寻找他们之间奸情的蛛丝马迹,日子久了她发现根本不用寻找,大王总有时候会当着所有人面夸王应然“你小子好啊,我没看走眼。”接着宠溺地拍了拍王应然屁股,或者是抚脸摸头杀,漫画里面的情节一应具全。尽管王应然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是斯人分明强行感受到了王应然的娇羞。关系已经确认,只是在谁攻谁受方面,还有待考究。
这样的意淫终于在有一天大王夫人来公司之后支离破碎,“你好,我找王驹,我是他太太,之前打过电话了。”王夫人很得体地一句话就道明了身份来意,“第一次来带了点自己做的点心和饮料,也不知道你们喜不喜欢。”前台姐姐受宠若惊地接过袋子,连忙带老板娘往里边请,前台姐姐刚要介绍首次莅临的老板娘,王应然就恭敬地连忙起身“舅妈,你怎么来了。”
原来之前大家的意淫只是长辈对后生的照顾而已。
周末,罗湖区一个大型建材市场隆重开幕,王驹正当行业还是经营卖场,“万象空间”严格说起来只是他投资的一个项目,以他的关系和人脉挂了个“名义”上的老总。“万象空间”都是一群85后90后,总要有个人压得住场的。
王应然作为侄子和下属应当捧场,也可以顺便为“万象空间”做个宣传,就拉上一个最适合打杂和说话应付零散客户的人——斯人,她显然是不二人选。
这天早上他们俩从公司出发,坐地铁到的建材市场。说起来也奇怪,几乎没见到过王应然开车,可能是地铁不堵车方便吧,更何况,就算他哪天开哪天不开,也不用和我这个下属报备吧,斯人这样想。
见到王应然的今天的打扮,斯人有些眼前一亮,王应然居然穿得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与平时在办公室穿个大裤衩拖鞋的他判若两人。“师傅,你打扮得挺……就是你怎么形容旷哥来着?”斯人假装想不起,应然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人模狗样……其实斯人想夸王应然今天很帅来着,话到嘴边硬是说不出口。
周六早上的地铁没平时那么挤,斯人觉得王应然根本就是在故意挤他的,因为下了几站之后地铁就挺空的了,她用旁光瞄了一下,旁边的位置上甚至还有空余位置!但是她又不好发作,毕竟是上司。
她甚至还闻到了王应然身上独有的雄性的味道,像一股雨后青草又有点薄荷的清新。
斯人抬头看了王应然一眼,他嘴里正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嚼了一颗口香糖,说不定就是薄荷味的,也或者是今天喷了香水,他那种嚼着口香糖张望周边无所谓的样子就很像美国电影里面那些不学无术的小混混的样子,顿时她觉得自己想得太多了,刷一下耳根就红了,故意把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也装作无所谓的样子。
应然注意力确实不在斯人身上,因为他刚上地铁没多久就发现了一个长得和他平时在岛国动作片看到的痴汉无论是从长相还是气质相似度都很高的猥琐中年男子。
果然,男人看男人的眼光还是很准的,没多久那猥琐男就一直在用下体蹭旁边一女生,他刚想借一下位侧身挡住那猥琐男,突然他身下就有一个矮子就大吼一声:“卧槽!你想干嘛啊。”
斯人这句话自然不是对着自己吼的,而是对着那个猥琐男,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脱离了王应然双手围出的环形,一副视死如归慷慨就义的模样,再吼了一句:“你再蹭,我就报警了!”这吼声都能让周围的人觉得被侵犯的是斯人,而不是猥琐男旁边那个女生。
猥琐男一脸尴尬,又有些愤怒,大概恼羞成怒的形容词最适合不过了,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口音也大吼:“你丫的找抽是吧!”斯人这才意识到,这猥琐男不仅口音地道,连身材也是地道的北方人,个头也和王应然差不多,顿时就怂了,但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了,王应然一副在旁边看好戏的样子,殊不知斯人这人也只是平时嗓门大了点,关键时刻就犯怂。
怕是怕,至少气势上不能输,于是就回了一句:“你欺负人你还有理了啊!”她本来想说猥亵人的,怕更激怒这人,就硬生生改成了欺负,她觉得都是在侮辱“欺负”那么可爱的词。
那猥琐男觉得在气势上失去了优势,扬起胳膊来就要动手了,斯人根本就顾不得那人握起的是拳头还是准备扇巴掌,当他准备动手的那一刻她就害怕得神经反射式闭起了眼睛。可是心里还是觉得自己很没有骨气,应该更有气节一些瞪大眼睛看别人手是怎么样挥下来的,那一刹那的身体反应太老实了。
突然间,就像很多英雄救美的片段,王应然就挡在了自己前面,斯人从来没有觉得她老板那么man过,那猥琐男拳头打在王应然脸上的时候不知道是因为猥琐男打人的力道太大还是王应然瞬间位移没站稳,由于她和王应然身高差距太明显了,那冲击力导致王应然就直接掠过了斯人的头撞在了她扶的铁杆上,但她还是明显听到了“晃荡”一声,还有王应然低声咒骂一声:“艹你妈”,然后又迅速回过神来骂了一句“你TM这么一个JB玩意儿,长那么大就没摸过女人是吧!”
无论是从从众现象还是从组织行为学里面说的领导者与追随者也好,但凡有一个站出来帮忙说话,周围就会有相继的人也出声,帮忙三言两语的应对,说这人怎么这样,还有人提议报警,那猥琐男觉得大势已去,赶紧在下一站在众人鄙视眼光中狼狈逃窜下了车。猥琐男下了车之后,本来闹哄的车厢渐渐安静了下来,斯人和应然在到站之前也一直没说过话。
下了地铁,走了一段路,倒是斯人憋不住了,想说一下话,却无从说起,要问,你疼么?妈啊,头上那包肿那么大跟个小馒头似的傻子都知道疼吧,但是又想不出其他更自然的话来,就发挥了她平时不要脸的本性:“今天恩公相救,小女子无以回报,唯有以身相许以报大恩。”说完又觉得非常不对劲,虽然最近这段时间和自己的师傅熟了不少,但跟自己上司说这种话好像太过了一些,她在小心翼翼观察王应然的脸色。王应然觉得好气又好笑,“你这话难道不是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帮了人挨了揍又要受到惩罚么?”
听到王应然的回答,斯人舒了口气,他会这么说,还能回损,看起来脑子还没被撞坏,自己的玩笑话倒也在合理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王应然又接着一个师傅和前辈的身份训斥道:“自己丁点大就学别人强出头的,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重。要是我不在身边肯定被揍的就是你了。”
要是没个人在身边,她确实也不敢造次。
以前上学的时候也遇过几次这样的情况,都是忍气吞声,总觉得只要避开就没事了,但是那贼人就会越发猖狂,蹭更欢了。
事后斯人都会觉得自己很孬,就好比考试和吵架,过后都会觉得自己可以发挥得更好,比如当下可以踢那畜生的下体,以此泄愤。
但是女生往往总是这样的生物,想象过一百遍的事情实行起来总是以各种理由推脱。中国人的劣根性这时候就显得淋漓尽致了,息事宁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斯人将责任分散到“女生”和“中国人”这两个群体上的时候,她后现代的阿Q精神就让她心里舒坦了不少,她就想,这事放到谁身上其实都差不多一样。
但是今天站在某人身下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身穿铠甲,是要像个勇士一样抗战杀敌的,因为在职场上她同时也坚信着这样的一句话,不反抗将意味着妥协,遇到需要抗议的事情你选择沉默就只能逆来顺受,所遭受的罪责都是活该。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果然,结果只是装备受损而已,本人完好无缺,还获得现场观众的一致好评。
斯人上班的某一天,公司来了一票人。本来王应然和旷世奇就会时不时地约投资人和大客户到公司面谈,这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斯人也没特别地在意。
可是今天,她总觉得来的那位特别漂亮的女客人好面熟,难道是因为……特别漂亮?斯人看到智颖眼神没有离开过那位女客人,总觉得闻到了什么八卦的气息,突然就好奇了起来:“这位客人你认识?你怎么这样盯着别人看。”
智颖简直就是整个公司八卦的小神通:“你不知道她么?她是盛世汉典的老板的千金叫典凌,我们这栋大厦就是他们家的产业,你看她包上那个挂饰就可以抵我们一个月的工资了,是Fendi当季小怪兽新款。”
斯人白了智颖一眼,说:“你这口气,是你这堂堂富二代应该有的么?没出息。”
智颖正襟危坐,故作正经的说:“也是,她们家楼盘规划不合理,每次我来上班开的直升机都没地方停。”
她好眼熟啊……斯人努力回想……
智颖瞅了瞅四下无人又悄悄和斯人说:“听说好像还是然哥的前女友。”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可不是我说的啊,我听别人说的。”
这个世界永远有一个追溯不到源头的别人,和一堆源源不断的流言。
斯人回到座位拍了一下自己脑门,按照推理又抑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查了一下,哦……那天她和王应然去建材市场也是盛世汉典的产业,怪不得斯人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也怪不得那天王应然要亲自到场,打扮得人模狗样……
原来是这样是,孔雀开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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