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白玉兰(中)——流浪

皎皎白玉兰(中)——流浪

嘀嗒！嘀嗒！嘀嗒……雨变小了，有气无力地一滴一滴地滴落。玉兰从街上回到家。“当！当！”客厅里的大挂钟正好响了两声。她寻声看了看，大挂钟显示凌晨二点钟。大挂钟还是他们结婚时的嫁妆，历经十几年的光景，外壳已不复当年鲜亮的颜色，变成了灰不溜秋的暗红色。

1.故人归，心憔悴

忙碌了一整天，加上站在十字路口半个晚上，玉兰又困又乏，无力洗漱，径直爬上床，钻进被窝。

刚熄灭灯，便传来“咚！咚！咚！”三声轻轻的敲门声。这个点了，是谁敲门呢？玉兰迟疑了一下，轻声问，“谁呀?”

“是我。”一个浑厚的男中音响起。

声音听上去很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谁。这三更半夜的敲门，怪吓人的。玉兰提高了警惕，拖着疲惫的身体披衣下床，站在门内，又问了一遍，“你到底是谁啊?”

外面的人使劲压了压声音，小声说，“是我，玉兰。”

知道自己名字，声音还这么熟悉，这大半夜的会不会哪个熟人有急事?玉兰边思忖边去开门。

打开房门的一瞬间，玉兰惊呆了。

站在门外的竟然是失踪了十年之久的老公小江。两个人互相打量着，呆呆地站了半天。等了十年思念了十年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玉兰的脑子一下子空白一片，回不过神来。

看着眼前头发花白、容颜已显老态、身体有点松散邋遢的小江，玉兰怎么也无法跟以前那个挺拔瘦削、眉清目秀的人融为一体。直到小江问，“我可以进来吗?”玉兰才猛然回过神来，点点头。

是漫长的岁月磨平了感情的棱角，还是麻木了敏感的神经?两个人相见，无喜亦无悲。既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万分，也没有久失联系怨气冲天的声嘶力竭。他们竟然非常平静地面对面坐着，久久静默无语。彼此都生分别扭，局促不安。

大悲无泪。玉兰只觉得胸口折腾地犹如翻江倒海般痛疼，却掉不下一点眼泪。

小江怔怔地看着她，不言不语。

“说吧！这十年怎么回事?”最终还是玉兰忍不住开了口。

小江的目光在玉兰沧桑疲惫的脸和干枯皴裂的双手交互停顿，欲言又止。吭哧了半天，扑通一声跪下，“玉兰，对不起！这些年你受苦了。”

一句话说得玉兰憔悴的心巨疼无比，哽咽着说，“起来，坐着，说说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

皎皎白玉兰(中)——流浪

2.流浪，流浪，浪迹天涯迷归路

小江跪在地上，不肯起来，一字一句泣血讲述十年间的生活。

刚出去时，小江到处找活干。文化水平低又没有技术特长的他，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个在建筑工地搬砖的活。干了将近一个月，听人说劳务输出到国外挣钱多。一门心思挣钱还债的小江想都没想，跟着介绍人就出了国。心思等到了国外，安顿下来，再打电话告诉玉兰。

没料到，远渡重洋到了国外，进的是一个地下黑工厂。一入工厂深似海，入厂后，手机被没收，任何人不准出门，每天像牛马一样工作十几个小时。本来说好两年的合同期，期满后，工厂却不发工资，逼迫他们必须干满五年才放人。没办法，只好咬咬牙又熬了三年。终于熬到头，一结算，除去住宿吃饭，仅仅剩下一万多块钱。

与外界隔绝了五年，拿着辛辛苦苦挣来的一万多块钱，小江欲哭无泪。带着一身疲惫，昏昏沉沉回到祖国。想着自己一个愚蠢的选择，再次上当受骗，白白浪费五年大好时光，自己就是一个傻冒，无脸见人。后听说国家法律规定失踪四年就可以注销户口，或许自己的户口早注销了，玉兰也许领着孩子改嫁了。

想到这些，怎么也鼓不起回家的勇气，死的心都有。徘徊彷徨多日，更无力面对家人，一个人在外面过起了漂泊流浪的日子。

思想决定行动。如果一个人陷于思想的迷局，整个人就会颓废，萎靡不振。

小江滞留在南方沿海城市，做了繁华喧闹灯红酒绿间的流浪汉。手上的钱很快花光了，没饭吃就去打几天零工，有点钱了再游游逛逛。一个人吃饱了一家人不饿，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没了生活的目标，更没有生活的乐趣。期间，也曾想踏踏实实找点事干，但游手好闲惯了，染上些恶习很难改。就这样浑浑噩噩过了两年。

五年高强度的劳动，加上两年极度消沉无规律的生活，小江身体糟蹋得不轻。一日，走着走着，晕倒了。被路边一个摆小摊的女人救起。这个女人一个人领着孩子过日子，靠摆地摊维持生活。小江反正也没事，经常帮女人搭把手，日久天长，产生感情，同居在一起。

憋憋屈屈凄凄凉凉地在人海中漂泊流浪的小江，遇到这个女人，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寻着了一丝温暖，稀里糊涂地过起日子。

3.浮世的悲欢，冷暖自知

前些日子，偶遇一个老乡来小江摊上购物。听到久违的乡音，小江的心一颤，与老乡攀谈起来。这一谈，才知道玉兰一直等着自己。

玉兰的痴情与坚守，让小江愧疚地无地自容。意识到自己的想当然、不负责任和麻木消沉害了玉兰半生。自己一直没露面，拖累玉兰这么多年，简直就是一个无耻的混蛋。自己压根就配不上玉兰。不管怎样，都该有个了断，不能再这样糊里糊涂过下去，害人又害己。

我有我的痴傻，你有你的薄凉。爱情的世界里，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我的心里装着你，你的眼睛却看向她。

玉兰看着小江，是那么地陌生又疏离。十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人生能有几个十年啊？十年时光，心湖飘荡，各自流浪，彼此早已相距很远很远，不复当年模样。经年流水，物是人非，不管是谁，再也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到以前了。

活在幻想里的玉兰，此时才发现，自己守着公婆守着孩子苦苦熬了这么多年，却一无所有，败得一塌糊涂。快五十岁的人了，操劳半生，却要面对离婚这样的结局。玉兰声嘶力竭地问小江，又像问自己，“余生咋办?！”

皎皎白玉兰(中)——流浪

浪迹天涯的小江，放逐了自己十年，过着漂泊不定的混沌生活，是身体和心灵都在流浪。

墨守成规的玉兰，虽然身体没有离开家园，但从来没有认真想过怎么走出困境，更没有认真思考自己到底想过什么样的日子。实际上，心灵一直在流浪。

虽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但总不能一辈子都在“流浪”的生活中度过吧！是时候，该给“心”安个“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