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牧和他的时代

作者: 十日十月Freddie | 来源:发表于2023-04-11 18:54 被阅读0次

    杜牧生于唐德宗贞元十九年,卒于宣宗大中六年,年五十(803—852年)。他所生的时代,正是晚唐多事之秋。当时庄田制发展,土地大量集中,两税法日久弊生,征敛加繁,民生益窘,而藩镇跋扈,宦官擅权,朋党倾轧,统治阶级内部各种矛盾错综复杂,也都加重了人民的痛苦,使阶级矛盾日趋尖锐,西、北两方的边境上又常受到吐蕃奴隶主与南诏、回鹘可汗的侵扰,甚至于威胁长安,当时的唐朝,正是处在内忧外患之中。

          杜牧少读经史,接受了儒家学说中的积极部分,又承继了他祖父杜佑作《通典》的经世致用之学,很注意研究“治乱兴亡之迹,财赋兵甲之事,地形之险易远近,古人之长短得失”。有忧国忧民的热情、济世经邦的抱负,最喜论政论兵。以杜牧的眼光看来,当时国计民生中最重要的问题有两个,就是藩镇跋扈与外族侵陵。他主张削平藩镇,加强统一,收复河陇,巩固边防,然后可以发展生产,使人民安居乐业。他反对代宗、德宗以来对藩镇的姑息政策,尤其痛心的是,当宪宗一度振作,削平抗命的藩镇之后,而穆宗时君相措置乖方,再失河朔。于是作《罪言》,发抒自己的意见,认为国内不断的战争使人民陷于水深火热,所以说“若欲悉使生人无事,其要在于去兵”,然而“不得山东 兵不可去”,因此主张讨平藩镇,消弭兵端,而不当姑息,听其割据。藩镇跋扈固然是统治阶级内部矛盾,但是就人民利益来说,统一总比割据好,就唐朝具体历史情况来看,藩镇割据加深了人民的痛苦。

          杜牧反对姑息政策,主张削平藩镇,加强统一,是符合当时人民利益的。杜牧认为朝廷对付藩镇,并不能只靠用兵,而最要紧的还是修明政治。他在《罪言》中说:朝廷对付藩镇,“上策莫如自治”,中策才是取魏,下策是浪战;朝廷必须自己检查,“法令制度,品式条章,果自治乎?贤才奸恶,搜选置舍,果自治乎?障戍镇守,干戈车马,果自治乎?井闾阡陌,仓廪财赋,果自治乎?如不果自治,是助虏为虏”。朝廷如果不能自己修明政治,是助藩镇为虐。

          一个忧国忧民的士大夫,必然要反对统治者的荒淫而想减轻人民的疾苦,杜牧也是这样。唐敬宗沉溺声色,大治宫室,杜牧作《阿房宫赋》,假借秦朝,讽刺当世。(《樊川文集》卷十六《上知己文章启》:“宝历大起宫室,广声色,故作《阿房宫赋》。”)他说:“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秦爱纷奢,人亦念其家,奈何取之尽锱铢,用之如泥沙!”结果“使天下之人不敢言而敢怒”,于是“戍卒叫,函谷举,楚人一炬,可怜焦土”。秦朝灭亡是咎由自取,“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杜牧因为阶级性的局限,当然要维持封建统治,不会主张农民起义,但是当统治者荒淫贪暴、民不聊生之时,他认为“戍卒叫,函谷举”是应该的,秦朝灭亡也是自取的,严厉地谴责封建统治者。

          杜牧进步思想的另一表现,在于他对佛教的意见。自东晋南北朝以来,统治阶级利用佛教麻醉人民,同时也欺骗自己。统治者剥削者做了许多损害人民的事情,抚心自问,不免内愧,于是信奉佛教,以为这样一来,就可以减去罪恶,求得福祐,因此他们更“心安理得”地加强作恶,这也就是唐代许多社会上层的人都喜欢信佛的缘故。杜牧对于这种隐微而卑鄙的心理加以深刻而尖锐的揭发,指出他们舍财信佛是要“买福卖罪”。同时,因为佛教盛行,为僧者多在社会上寄生,增加劳动人民的负担,所以杜牧赞成武宗禁止佛教,使僧尼还俗,寺庙奴婢与还俗僧尼都编入农籍,充两税户,寺院所占土地也收归国有,这样就增加农业生产,减轻每个农民平均的担负。

    杜牧性情刚直,自称“褊狷”(《长安送友人游湖南》诗),他有抱负,有主张,对事对人,有自己的看法,不肯随时俯仰,苟合取容。他的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李甘、李中敏等,也都是能反抗权奸、不畏强御的。杜牧自己说:“邪柔利己,偷苟谗谄,可以进取。知之而不能行之,非不能行之,抑复见恶之,不能忍一同坐与之交语。”(《樊川文集》卷十三《上池州李使君书》)当时正是牛李党争剧烈的时候,杜牧虽受牛僧孺知遇之恩,而并不同意牛僧孺姑息藩镇的政策,他虽然受到李德裕的排挤,而当李德裕在会昌中做宰相时,讨伐泽潞,抵抗回鹘,是杜牧所赞同的,于是他上书李德裕陈述作战策略,李德裕采纳他的意见,得到胜利。这些都说明杜牧不以私废公,是比较光明磊落的。

    在封建社会不合理的制度之下,尤其是在像晚唐那样浊乱的政治之中,一个有气节有抱负的人,自然是常会受到挫折,不能得志,所以杜牧思想中也有矛盾与苦闷。他本是性情刚直的,但是多年周旋于当时腐败的官场中,自己也慨叹有些变了,他说:“平生自许少尘埃,为吏尘中势自回。”(《书怀寄中朝往还》)他看到自己的好友李甘、李中敏都曾因为反抗权奸与宦官,遭受贬谪,而自己也受到排挤,由京官外放为黄州刺史,于是作《自遣诗》说:“闻流宁叹咤,待俗不亲疏。遇事知裁剪,操心识卷舒。”表示灰心消极,想要敷衍世俗,当然这里还是寓有愤懑不平之意。后来“三守僻左,七换星霜”,虽然更牢骚不得志,而因为家庭经济负担,又不得不做官以取得俸禄,到四十六岁由睦州刺史内擢为司勋员外郎、史馆修撰时,作《除官归京睦州雨霁》诗又说:“姹女真虚语,饥儿欲一行。浅深须揭厉,休更学张纲。”这些都是杜牧思想中的苦闷,也就是封建社会中有正义感的士大夫的苦闷,容易使他们晚年趋向于消极。还有,杜牧是贵公子出身,生活豪华,加以政治上的失意,抑郁之怀无所发泄,于是纵情声色,还流传一些所谓“风流韵事”,这也是应当批判的。

    总之,中国封建社会士大夫中有这样一种类型,他们接受古代儒家或道家思想中的进步成分,他们有正义感,有比较开明的思想,主观上虽是要维持当时的封建统治,保护本阶级的利益,但是他们反对恶浊的政治,同情人民的疾苦,爱护国家民族,要巩固边防,抵抗外侮,对于当时的政治,常提出许多改善的意见。自战国时屈原以及西汉贾谊、晁错以来,各时代都有这样的人,当然数目是并不多的。杜牧也应当是属于这一类型,所以杜牧在二十五岁时作《感怀诗一首》,陈述自己的抱负之后,结句说:“聊书感怀韵,焚之遗贾生。”可见他是以贾生作为千古知己,也就是说,以贾生自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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