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问当今的年轻人,最想穿越回中国历史上的哪个朝代?恐怕答案大都会是唐朝。那时的天空澄澈明静,风儿飒爽浩荡,连雨雪也下得干脆爽利。唐朝就如汇入百川的大海,胸襟博大,浩瀚壮阔,吞吐万象。
为什么中国会在公元七、八世纪出现前所未有的社会大发展,经济大繁荣,文化大鼎盛的局面?为何大唐的气韵如此华贵?是怎样的力量,造就了独一无二的盛世大唐?
这是一个复杂的历史学、社会学和人类学范畴的问题,以我的知识学养,断无可能进行诠释分析。我只是猜想,这样的力量和浩荡之气,绝不可能从重重宫殿禁苑中产生,它一定来自浩瀚辽阔近乎原始的山川旷野。
源头在哪里?
撩开历史面纱,我戴着老花镜在中国地图上搜寻坐标,看到了,竟然来自于大兴安岭东麓一处不起眼的草地上。
当然不能否认之前两千多年厚重的文化积淀,以及有着辉煌实践经验的秦汉帝国的引领和示范,但此时的汉文化,有点老迈或者说太过纯净,纯净到最后,过于精致玲珑,变成了南朝的窃窃私语和淫糜小曲,再也不见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百花齐放的自由争论、争芳斗艳的局面,再也不见铁血三国和曹魏时代的建安风骨了。于是,文化,缺少了生机,失去了张力。
然而,就是那处不起眼的草原上,生活着一个强壮的游牧民族-鲜卑,其中拓跋氏一支,在“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的背景下,强势崛起,并在公元四世纪左右吞并征服其它部落,最后选定山西大同作为“北魏”的定都之地,然后又经过半个世纪的征战,统一了黄河流域。
获胜了的鲜卑统治者,面对广袤富饶的中原大地和悠久灿烂的农耕文明,他们震惊之余,苦苦思索着是否要放下身段,彻底汉化,还是将游牧文明坚持到底?结果是,鲜卑的智者们勇敢地选择了前者。
作为胜利者,却要全盘接受被征服民族的文化,外部的阻力之大可想而知,即使自己内心也常常沉痛无比。明明为自己的祖先自豪万分,却又不得不放弃祖先规制以及传统生态,这对人的心智是怎样的煎熬和考验?
正因如此,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珪最终得了精神分裂症,胡乱杀人,后来竟在宫廷政变中被杀身亡。但他的后辈孝文帝拓跋宏显然意志坚强得多,他不顾重重阻力,以雷霆手段坚决推行汉化制度,发布了一系列严厉的命令。
譬如:迁都洛阳;禁止说鲜卑语,一律改说汉语,三十岁以下的年轻官员如果说鲜卑语,将受到降职处分;改穿汉族服饰;凡来洛阳定居的鲜卑人,籍贯冠以“河南洛阳”;大力提倡鲜卑族与汉族通婚,等等。
结果,后来的历史告诉我们,隋炀帝杨广的生母是鲜卑人,她的亲姐妹正是唐高祖李渊的姨娘,而唐太宗的母亲和皇后都是鲜卑人。毫不夸张地说,大唐皇家李氏,正是鲜卑和汉族混血的结晶。你中有我,我中是你,一种前所未有不分彼此的宏大交唱在五世纪的北国大地上演了。旋律雄浑奔放,节奏明快爽朗,音符清越高亢,所有人的眼神流露出对新世界的渴望和憧憬。
尤其是汉人,一下子被惊到了。
之前听惯了庭院里小鸟婉转的嘤嘤啁啾,以及闺阁绣楼里的细声软语,看尽了浩如烟海的黄卷古籍经史子集,以及自身被驯化了的足履绳墨和循规蹈矩,他们本有点不思进取昏然欲睡。突然天空中传来惊空遏云的雄鹰展翅声,接着一道闪电划破长空,一股凛冽而彪悍的北风呼啸而来,一阵清冷而急速的暴雨磅礴而下。只见雄鹰抖擞着精神,在天际做了个漂亮的360度空翻,扑闪着翅膀,朝风雨最密集处搏击穿行。
久违的血性和豪气!汉民族的心神大振,感到从未有的自由和放松,于是张开双臂,热情接纳了来自遥远草原的这群陌生人。
当然,鲜卑人内心受到的震动远胜汉人,否则拓跋氏几代人也不至于不顾祖制传统,断然改头换面全盘皈依汉文化。
遗憾的是这位改革总设计师和执行者拓跋宏皇帝,英年早逝,仅仅活了三十二岁。无独有偶,在古代马其顿,也曾出现过一位威震天下的君主亚历山大大帝,这位天才的政治家、军事家,也同样在32岁时不幸离世。据说,每征服一个地方,亚力山大都会虔诚地匍匐在当地的神祗面前。显然,这两位深知,真正俘获人心永远不能只靠武力,长治久安只能借助文化的穿透力才能达成。
唠叨了半天,我想说明大唐的最初基因或胚胎里,其实流淌着一股具有野性之美的血液,充满了活力。但这还不够。
下个章节,我们再看看大唐气象的横空出世,还需要什么来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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