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星期天早晨爬山回来,避开车水马龙的大街,我缓步走在幽静的河岸边。
过了北门桥忽然看见前面河岸聚集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我猜想又是卖什么稀奇古怪的狗皮膏药之类,正侧身准备从外围经过。听得一老婆婆连声叹息,“哎呦,可怜了,这么俊的娃娃。”
旁边有人插话,“怎么了?跳河淹死了?”
我吓了一跳,急忙往河里瞧,这个季节的竹皮河,只偶尔一两处有点点深水洼,多半河床都裸露在外,大小不一的石头,乌黑的淤泥已经晒得灰白,怎么会淹死人呢?
我纳闷地停下脚步,听知情人絮絮叨叨讲述。
原来是个十六七岁半大男孩,一个人来到这里,站在岸边发了会呆,然后一件件脱下衣服鞋袜丢入污水里,赤身裸体走到了河中央。幸好岸边有人经过,发现了他的荒诞行径,赶快跑下去把他强行拽上岸,找河边做小生意的人家借来衣服鞋子给他穿上。
大家七嘴八舌好言相劝,从他口中哄得了父母的电话号码,联系上他的家人,他的父亲正在赶来的途中。跟他父亲通过电话才得知,他小时候摔过一跤,把脑子摔糊涂了,经常做傻事情。
我挤进人群,看见了那个男孩。瘦长白皙,清秀文静,完全没有半点痴傻的影子。偶尔重复学说围观人群劝导的话,还脸露羞怯的笑意。
唉,多好的一个孩子。由于一次意外伤害,让他在成长岁月中失去了多少美好时光。这次感恩遇见了这么许多的好人,不知道下次能否还有这么幸运。
我想起了老家的另一个男孩。
他应当是比我小很多岁,不记得他是先天不足还是后天造成,村里人都悄悄说他痴呆,常常故意逗乐取笑他,他也不恼,还乐呵呵地回应。
他有双大大的眼睛,一笑嘴角还有两个圆圆的酒窝。长得也是白皙干净,时常在我们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笑的时候凑过来,含混不清地叫着“姐姐,姐姐”然后努力发表自己的观点,大家当然是不理会他的。
有时候就常看见他小小一个人落寞的身影,在村子这头晃到那头。我们喜欢嬉笑地拖长声音叫他的名字,他都开心地大声答应,满脸热切地望向我们,企盼我们能与他多讲两句,而我们在他回应后都哄笑着跑开,不再理他。
后来,他们举家搬到市里。在热闹的广场边开了很大的餐馆,店名就是他的乳名,听说生意红火,他也过得不错。
我正为他感到庆幸,突然有一天,听人说他失踪了,有人看见他似乎被人骗走。随后家人四处奔走,多方打听,钱财散尽,却再也不见他的身影。我听了心惊,在乡野放养十多年也没出过事,来城里日子刚刚好过,他却被失了天良的人给拐走了。哪怕他是痴傻之人,也是父母的心头肉啊。
现在每次经过那个关着门的店面,我总不忘盯着门上的店名细看几眼,口里默默地念着那几个端正破旧的大字,那是我们幼时常呼叫的他的乳名。
毕竟他曾是我的乡邻,而我也是位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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