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申明:本文参加“423简书故事节”,本人承诺文章内容为原创。
423故事节 | 狼外婆马二盯上了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三、四岁的样子,长得很可爱,大大的眼睛,扎一个不大的马尾,穿一套紫色连衣裙,凉鞋的扣掉了,趿拉在脚上,边走边哭喊“妈妈!我要妈妈!”
正是下班时间,夕照之下,街上人来人往,但和小女孩擦身而过的人都对她视而不见。对这种走丢了的孩子,大家都已见怪不怪。过一会儿,民警看见了,自然就会去处理。
马二把手插在裤兜里,跟着小女孩走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心里面升起来的那个念头,迈开大步,赶上了她。
“小妹妹,为什么哭呀?”马二拍拍小女孩肩膀。
小女孩站住,回头看看他,“呜呜……我妈妈……我妈妈……呜呜……不见了。”
“叔叔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马二温柔的语气连自己都有点感动了。“来……”他伸出手去。
小女孩抽泣着牵住了他的手。
温热的小手柔柔软软的,就像握着一团可以任意搓揉的面。
小女孩叫佳佳,今年3岁半,是随妈妈从外地到本地旅游的。
知道了这些情况,马二又是一喜:“这就更方便了。”
他牵着佳佳,专往幽僻的小巷钻,一直到万灯齐明的晚上,也没“找”到妈妈。然后他连说带劝、连哄带骗,答应明天一定帮她找到妈妈,又给她买了一大个棉花糖,还买了一个廉价的冒牌hello kitty,才把她带回自己的家,一间位于一片即将拆迁的老屋中的小房子。
拉亮灯,马二首先把窗帘拉上。这个家他三天前才搬进来。屋子狭仄,摆设简陋到极点,除了一张床(床上有凌乱的被子和几本破书),一张桌子,一个没有完全打开的行李包之外,就只有一地的烟头来显示:这有人住。
马二整理好床铺,让佳佳上床睡觉,佳佳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愣了一下,马二反应过来,从床下拉出个脸盆,到门外的水龙头接了点水,又把屋里热水瓶的水兑了一些进去,端到佳佳面前,说:“佳佳对不起啊,叔叔家东西不全,你只能将就一下了,等明天带你找到了妈妈,再好好洗吧。”提到了妈妈,佳佳哇地又哭了起来,马二一个箭步扑到门边把门关上,又迅速去把窗户也关上了,伸手想去捂佳佳的嘴,猛然反应过来,改为把手放到她肩上,轻轻地拍她,又拿hello ketty逗她。
半晌,佳佳才安静下来,马二给她洗完脸和脚,安置她到床上睡下,给她脱衣服时发现她胸前挂着的一块塑料牌上写着电话,他默默地把塑料牌取下来塞到床下,又从行李包里抖出条席子来,放在床边,权当地铺,他自己和衣躺了上去。
“叔叔,你来陪我睡吧,我一个人睡会害怕。”佳佳翻了个身,望着马二,又强调一句:“在家都是妈妈陪我睡。”
马二有点受宠若惊,起身躺到床上,佳佳的身边。
“叔叔,不盖被子会着凉的。来,我的分你一半。”说着,佳佳把她盖着的被子拉向马二。
关怀对于马二而言,是早已久违了的东西,一时之间,他有点不知所措:“不!不!……嗯……叔叔不……不喜欢盖被子,叔叔喜欢盖……盖衣服。”他灵机一动。说罢,他把被子给佳佳盖回去,起身把外套脱下,又躺下,把外套盖在身上,“叔叔一点都不冷。”
佳佳闭上眼睛,但过不了几秒钟,她又说:“嗯……叔叔,你给我唱个歌吧,妈妈每天睡觉前都给我唱。”
“唱歌?”马二为难了,“叔叔……不会唱歌。”
“我不相信。你唱吧,唱吧!”佳佳双手拉着马二的一只手,撼动着。
小孩子的撒娇自有其不可抗拒的魅力,马二推辞不过,只好张口唱道:“风不吹,鸟不叫,宝宝要睡觉……”
佳佳“咯咯”地笑起来,“唱得真难听。”
马二困窘地红了脸:“叔叔先就说不会唱歌,你偏要让我唱。唱了又要笑我。”说着,自己也笑起来。
“好吧好吧,不要你唱了,你给我讲个故事吧。”
“故事?”马二挠挠头,心说:这次可不能再出丑了。他侧头看着佳佳,佳佳俯卧着,用手托着头,也在看着他,那眨巴眨巴的大眼睛让他心中一痛,脱口道:“好吧,叔叔给你讲个故事……”
“从前有一个成天打架的叔叔,很坏很坏,后来他遇见了一个很好很好的阿姨,阿姨帮助他,关心他,还和他结了婚。他也改邪归正,变成了一个好人。他们有了一个小孩。但在小孩出生那天,阿姨却难产死了。”
“什么叫难产?”佳佳问了一句。
“难产……就是……总之是一种很严重的病。”马二不知道如何对一个孩子来解释这种事。
“有没有癌症严重?我爷爷就是得癌症死的。妈妈说癌症治不好。”
“这种病也治不好。”马二的声音有点变了,连忙侧过头去,不看佳佳,“阿姨死了后,只剩下那个叔叔和他们的女儿蓓蓓。叔叔非常非常爱蓓蓓,把她当命根子一样。但是在蓓蓓三岁那年,有一天早上,叔叔送她去幼儿园,看到路边的小店里有卖她喜欢吃的糯米团子,就过去给她买,但当他接过糯米团子,递过钱去,还没转身,就听到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回头一看,蓓蓓已经……已经……”他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刻骨铭心的一幕:冷漠无情的一辆货车;车轮下是一具纤小孱弱的尸体;尸体旁是她刚拿着玩的球;白色衣裤上是条条点点的刺目的红;浸在呈放射状散开的鲜血中的小脑袋旁有一摊白色胶状物;一名疯子“荷荷”叫着,挤开众人,捧起那堆白色的东西就往嘴里送,红的白的顺着嘴角流下来。马二痛苦地闭了闭眼,一条晶莹的细线沿眼角流了下来。他从外套里摸出支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接下来的话就变成了喃喃自语:“我不相信我的蓓蓓就这样没了,我像疯了一样,成天不回家,到处想把她找回来,可她就是不出现。有一天晚上,那伙臭小子喝醉了酒,居然向我挑衅,我一怒之下就打打打打打,把他们打挂了一个。后来我就被抓去坐牢。可是在牢中八年,我没有一天忘记蓓蓓,我做梦都会哭醒。我好想她,我真的好想她……好想她……好想她……”他的嘴木然地动着,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一动不动,直到烟卷燃尽,烫着手,他才猛地收缩了一下,扔掉烟头。
身边的佳佳早已睡着了,红润的小脸蛋上还带着一丝微笑,是在做什么美梦吧!
马二禁不住侧身吻了吻她的脸,又出神地凝视了半天,面容渐渐变得痉挛、狰狞,盯着佳佳,狠狠地自语道:“你们凭什么要比蓓蓓幸福,哼!”起身拉上门出去了。
都市的夜生活丰富多彩得如同那让人眼花缭乱的霓虹灯,街上比白天更热闹。但马二心中溢满的是一种愤恨,他觉得每个路人都在朝他狞笑,他恨不得挥拳痛击他们。
在巷口,马二掏出一个破旧的手机,给在狱中结识的,先他一年半出狱的人贩子“黄狗”打电话。
“哎呀!是二哥呀!什么时候出来的,减刑了吗?怎么也不先给兄弟个通知,让兄弟去接你……”
“废话留着以后慢慢说,有笔生意你想不想做?”
“有生意当然做啊!二哥你真够意思,刚出来就照顾兄弟……”
第二天早上,佳佳醒来,发现妈妈不在身边,张口又“哇哇”哭起来。
马二连忙哄她:“佳佳不哭,佳佳不哭。下午叔叔就送你去找妈妈。上午我们去游乐场玩好不好?”
经过一夜,马二对佳佳油然有了种亲近,她帮佳佳穿衣服、洗漱,还细心地给她扎辫。佳佳说:“叔叔你手可真巧,我爸爸都不会扎辫子,只有妈妈会。”马二笑笑说:“叔叔的手还会做其他更多的事呢,有机会的话,叔叔烧饭给你吃,保证比你爸爸做得好吃。”昨天路上,佳佳曾给马二讲过,她爸爸是拿枪保卫祖国的军人,一年都见不到几面,她和妈妈这次就是来看爸爸,路过这座城市顺便来玩的。
出门前,佳佳执意要把那个冒牌hello kitty带上。
到了游乐场,佳佳又开心得忘了一切。
马二手头一共只有狱中劳动攒下来的两千块钱,租了房子后,所剩已无多,不过想到马上就有钱拿,咬咬牙,还是大方地为佳佳破费了。看她跳蹦蹦床,玩泡泡球,坐旋转木马。她言笑不禁、开心满足的样子,使马二也不知不觉露出会心的笑容,感同身受般觉得自己也幸福起来。
马二和她一块儿坐海盗船,当船身荡到高高的空中时,佳佳紧张地闭上双眼,整个埋到马二怀里,恍惚间,马二觉得搂着的是久寻未见的蓓蓓,一股暖流涌上心间,不觉把她搂得更紧了。
马二让佳佳排着队,他去买票带她坐碰碰车。
周末的游乐场是孩子们的天堂,也是家长们锻炼身体的好地方。当马二挤得一身是汗,买到票回来时,却发现:佳佳不见了!
马二心里一紧,脑中莫名地又出现了那幅画面:娇小的尸体,淋漓的鲜血,白色的脑浆。
他大叫一声:“佳佳!”没人应声。
马二在熙攘的人群中穿来挤去,不断叫着佳佳的名字,巴望着眼前突然一亮,能发现那个紫色的小身影。但是他找了大半个游乐场也一无所获。他喉咙发干,拔腿向广播室跑去。
在广播里,马二的声音有些发颤:“佳佳,佳佳,你在哪里?听到叔叔的话请赶快到碰碰车场去。游客们你们有哪位看到她也麻烦你请把她带来,他穿的是紫衣服,扎一个马尾。”
播完,马二立刻飞奔回碰碰车场。——还是没有!
他焦急地边四处张望边来回踱步,拿出一支烟叼到嘴上,又立刻吐到地上踩得粉碎。
过了五六分钟(马二觉得像五年那么长),还是不见佳佳的身影,那幅鲜血淋漓的画面不断撞击着马二的大脑,他蹲了下去,痛苦地用手揪着自己的头发,呻吟般的声音:“佳佳!……”
忽然有个嫩嫩的声音:“叔叔!”
马二抬头——正是佳佳!小脸通红,一额汗,站在自己面前。他猛地张开双臂,紧紧搂住她:“你到哪儿去了?吓死叔叔了。”
“刚才有一队小丑耍着杂技走过,我就跟着他们,走到了那边,”她指了指游乐场的另一边,“听到你在广播里叫我,我又回来了。”
马二搂住她,良久,悚然一惊,又放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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