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年味|脸谱

儿时的年味|脸谱

现在一说到年味，首先想到是回家看看，听妈妈唠叨，吃爸爸的一桌好饭。

不管海外的学子，或是天边的工作人员，不远万里，都要回到爸妈的身边。有爸妈，才是家的地方，这就是中国的年，团圆是永恒的主题。

儿时的我，过年却没有多少兴奋，也没有压岁钱，更多是缺吃少穿，更吃不上一桌好饭，常常听到的是爸爸的唠叨。

革命样板戏，李铁梅爸爸，革命先辈李玉和的一句唱腔：“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就是对我童年的写照。

我们老家，过年时最热卖的年货就是脸谱。我们土话叫“戏脸壳”！家里再穷，乡下人过年时都要买一个戏脸壳回家，逗孩子们开心，快快乐乐过新年。

戏脸壳是由专业的师傅制作的，首先要有专用的模具，做成猴子脸，猪八戒，唐僧。

唐僧也是笑和尚。

唐僧模具是一个人脸，制作成功后，在上面随便画，什么典韦呀，张飞呀，李逵呀……等等，想画谁画谁，根据市场需求，决定画什么样的人物。

制作模具这一手艺，专业师傅是用梨树的木头，经多年风干后，不裂缝，精心雕刻而成。

记得应该是一九六二年的春节，国家刚刚度过困难时期，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望，多少有些念想，过年前也要采购年货。制作脸谱的师傅也开始活跃了。

那时，我上小学五年级。放寒假，我经常去看他糊“戏脸壳”。按现在人的说法，就是偷偷学艺吧！

学会了制作的全部工艺，也想跃跃欲试。

没有模具怎么办？我又不是专业雕刻师？ 首先想到的是泥巴。泥巴软，成形容易。

于是，我专门在山下的一块稻田，挖了很多白色的泥巴，学名叫观音土。回家后，掺和一些白皮纸在里面，皮纸强度大，泥巴干后拉伸在一起，制作的模具不会裂缝了。

将白散泥反复使劲用棒鎚敲打，再倒进一小部份菜籽油，来回鎚打，直至泥巴软硬适中，就像孩子们玩的橡皮泥差不多。

我分成等量三份，用小手做成了猪八戒，孙猴子，唐僧的模具，慢慢晾干。

春节前也是放寒假的大好时光，我不分昼夜的糊“戏脸壳”。原材料是旧书，旧报纸，来源是我的小伙伴，拿旧书报换“戏脸壳”，每天原材料充足。

从进入腊月开始，早上起来熬一锅浆糊，浆糊是用白面熬制的，干稀适中。坐在一条长凳子上，放上模具，在模具上铺好一张干净的白皮纸。

皮纸具体地说，是一种树皮的柔软，强度大的特性，专门制作的一种高档纸。

刷上一遍浆糊，在铺上一张书页，再刷一次浆糊，反反复复刷浆糊，铺纸。

铺一层纸，双手反复按压，分出鼻子，眼睛，嘴巴后，再刷一层浆糊，再铺纸，一共十几层，最后一张脸面，刷浆糊后铺一张干净的白皮纸，从模具上取下来，一个戏脸壳做成了。

有太阳的时候，慢慢晒干。 到晚上，一家人睡觉后，又把未干的坯子放火上烤。

在南方，家家都是用火盆取暖。

晚上睡觉前，在火盆上放一个直径八十公分左右，用竹子编成的工具，顶部很平，四周自然成圆形，当地叫“炕笼”，扣在火盆上大小适中，是专门烤衣服用的。

我把十几个未干的戏脸壳，整齐摆放，慢慢烤干。烤干后，用剪刀精心修剪，修剪好以后，再粉刷上一层大白粉。大白粉其实就是粉墙用的。刷上大白粉后，再烤干，烤干后就可画了。

颜色花上几分钱买一点染料，红色为主，其次黑色。黑色是用写字的墨，用毛笔画出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孙悟空，猪八戒，沙僧，唐僧，典韦，赵云，关羽，张飞……各种不同的脸谱。

第一批脸谱做成后，就有小伙伴拿旧书报来換了。

有一个叫春花的小姑娘，最有意思，她不停地，源源不断地给送书纸，也不提要脸谱的事。现在想起来，也许是暗恋吧！

我是一只未开叫的小公鸡，她是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没有大人的指引，谁也猜不透心思，反正你送，我就要。

在腊月里，做了很多的脸谱，集中大年三十的白天，四面八方的山民都如潮水一般湧往乡镇的大街小巷，赶场。

我家住中街，也是赶场的入道口。

在家门口摆设两张方桌。

那天天气很好，两张方桌上摆满了我一月来的产品，:定价是五角钱一个，以薄利多销的原则把它卖完。

如果过了大年三十，一分钱不值，就没有人买了。

专业的手艺师傅，质量好，画得也好看，他们卖一元钱一个。

因为我的是旧书报做的，没有什么成本，以多取胜。

一部分脸谱，头正中穿上缝衣线，一个一个挂在竹子的枝头上，形态不同的脸谱，在空中来回的飘摆，很是诱人。

我的两个兄弟，一个叫正光，一个吴五，他们一个在上场口，一个在下场口，游动销售。

当年的咸盐是一角七分一斤。我的售价才五角，同样是年味，同样是哄孩子开心，买了我的产品，能省下买三斤咸盐的钱，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我薄利多销，深得乡民的满意。在下午四点前，我基本全部卖完了。给两兄弟一人一个脸谱，就是他们一天的工资。说起来，当了回少年老板。

大年三十这一天，我卖了五十多元人民币，相当于我父亲两个月的工资。我父亲在一个公私合营的烟酒店上班，月工资二十八元。

我把假期的劳动所得全部给了我爹，我从小不爱财。

留下十几块钱，买鞭炮，大鞭炮，点着了马上扔水塘，炸死了不少鲫鱼。

说起来年味，我们这一代人，无法跟孙子们比，他们从小生长在六位长辈的关怀中，含到嘴里怕化了，冷了又怕冻着了，他们永远也体会不到我们的年味。

可恨的文化大革命，刚开始，认为一切过去的风俗都是封建余毒。

为了表达我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热爰，拿出我亲手制做的脸谱模具，在大街上公开当众摔得粉碎。

想起来，非常后悔。如果保存到现在，可以进行家风的说教，也是不可多得的文物。

照片按小学五年级水平画的

#羽西X简书红蕴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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