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曲里的春天,是带着满满的期望和殷殷的叮咛而来的:
张可久 清江引·春晚
平安信来刚半纸,几对鸳鸯字。花开望远行,玉减伤春事。东风草堂飞燕子。
春天来了,草儿绿了,花儿开了,又一个新的季节轮回开始了,可远行的夫君依然没有回转。稍可欣慰的是,好歹还有一封报平安的家书托人捎了回来。夫君呢也没多少文化,大概是憋了好半晌才写了半页纸。数行耙耙字,遇着不会写的字呢便画图来代替,像那对对双双鸳鸯吧,不用说搁你来读的话也清楚嘛意思。唉,花开时节内心里盼望着牵挂着那个远行人,直使奴家玉容消损愁眉不展,满怀伤心事。柔柔丝丝的东风里,去年的燕子双双对对,又飞回到草堂上的旧巢里。孩儿他爹呀,若你在家,在俺的身边,在此刻的柔柔春光里,那该多好。
元曲里的春天,像一幅清雅的水墨画,寥寥数笔,而意境清新,令人陶醉:
白朴 天净沙·春
春山暖日和风,阑干楼阁帘栊,杨柳秋千院中。啼莺舞燕,小桥流水飞红。
憋屈了整个一冬,出行不得。春天终于来了,平素里最是冷风嗖嗖的山顶也感到了丝丝的暖洋洋,真是风和日丽,生机勃勃哪。抬望眼,桃红柳绿,草嫩芽新。山脚下有大户人家的院落,其阑干离离,篱笆密密,煦暖的阳光照耀着,和柔的东风吹拂下,楼阁之上,帘拢卷起,窗户里有婀娜的倩影在晃动游移,脚步里似有一种春天里才有的欢势劲儿,甭问那是笑闹甚至是小粉拳儿挥捶的结果。院中则杨柳依依,秋千还在轻轻逛游,打秋千的妙人儿显然刚刚离开。院外黄莺啼啭,燕子飞舞,小桥流水旁花瓣飞落,飞红点点,令人遐想。
元曲里的春天,是散淡的,惬意的,当然,其中也夹裹着读书人的诗情骚动和心猿意马。
徐再思 南吕·阅金经·春
紫燕寻旧垒,翠鸳栖暖沙,一处处绿杨堪系马。他,问前村沽酒家。秋千下,粉墙边红旗花。
去年的一双燕子兜兜转转,寻寻觅觅,终于又回到了曾经的屋檐下横梁间,被冷落已久的旧垒又要焕发新的生机了。一对对鸳鸯彼此依偎着出现在被阳光晒得温暖舒适的水塘沙滩际,不用问,发情之事正在酝酿或进行中。如果真的世间万物有灵,那毫无疑问,人为万灵之首。在这个春机处处的季节里,尤其是作为文章魁首的秀才举子们,他们又岂能不开始其寻艳猎春风雅之行?王维《少年行》:“系马高楼垂杨边”,杜牧《清明》诗:“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你敢说就仅仅只是“拴马”和“喝酒”吗?秋千,粉墙,红旗(招徕顾客的旗帜,意思是小女子乃时下最走红者),才是关键词。
元曲里的春天,是恰到好处,十全十美的,同时也是可触可摸的,主要你愿意,便可以融入其中,尽情体验一番。
乔吉 天净沙·即事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事事风风韵韵。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一派大好阳春里,暖暖融融,丝丝润润,一对对黄莺儿亮起了美妙的歌喉,一双双紫燕前前后后,相互追逐,虽倏忽而过,却是真真切切。柳绿花红,景色明丽,倏然记起了唐人杜荀鹤《松窗杂记》里的一个曼妙故事:唐进士赵颜得到一位美人图,画家说画上美人名真真,乃天上神女,不过你只要呼其名,对方就会应声,其声婉转动人,并可复活。从此后,“真真”变成了美女的泛称。这不,我一声“真真”甫一出口,一个个风韵可人,年纪轻轻,娇娇嫩嫩,体态完美,卓绝非凡,收拾得体体面面的佳人便飒然出现在眼前:客官拜了,小女子在此,尽管吩咐则个。
春天,在不同的笔触之下色彩是不同的。有的是“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有的是“春未老,风细柳斜斜”,有的是“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有的是“春风不解禁杨花,蒙蒙乱扑行人面”,还有的是“新妆宜面下朱楼,深锁春光一院愁”……
而元曲是中华民族灿烂文化宝库中的一朵奇葩,它的语言特色既清丽婉转,又生动活泼,充满了生活情趣。曼妙春日,让我们漫步在元曲的小径中,寻一份美丽,寻一份真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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