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墓地笳声
黄四爷去世有三天了,生前一个人辛苦拉扯一儿两女长大,死了也不得清净。
最初,是二狗发现情况的。此人平时在村里嚣张跋扈,欺善怕恶,却极其胆小,尤其怕走夜路。
腊月二十二晚上,二狗在哥哥家吃杀猪饭,顶不住杀猪匠和哥哥大狗的劝酒,借着嫂嫂烹制的刨猪汤,连续顺了三杯土酒下肚。
临走的时候,不管大家怎么劝,总说自己没喝醉,一泡尿的路程闭着眼也能走完,一定要回家睡觉。也不管是要走夜路了,即便要经过黄四爷的墓地,最后一个人偏偏倒倒,摸黑左脚踩右脚、右脚踩左脚地往家的方向赶。
路走了一半,一股冷风从袖口和领子灌进二狗的身子。二狗打了个冷颤,酒也醒了一半,发现四处一片漆黑,除一枚毛月亮挂天上外,就是离自己不足百米的地里有东西在闪闪发光。此时,二狗全身鸡皮疙瘩都已睡醒,身体发麻,嘴里喃喃做声,四爷,别管你生前我做了多对不起你的事情,都要原谅我。
嘴里不停祈祷,心想快些逃离,脚却不听使唤。一个趔趄,二狗栽倒在地,摔个狗吃屎,头偏向四爷的墓地,差点没哭出声来。一阵风从黄四爷墓地吹向二狗,一阵打笳乐的声音也进入二狗的耳朵,叮叮咣,叮叮咣,倍有节奏。
所谓的笳乐,其实是在葬礼上演奏的,所使用的乐器有唢呐、平鼓、钹、小锣、大锣……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来,演奏这些乐器的人统称为“锣鼓匠”,大一点的班子里还有耍狮子。
笳乐声断断续续地响了几次,每次半分钟不到就停了。在笳乐停止后,二狗再也忍受不了恐惧,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疯狂的往家逃去。
第二天,村子里传开了,说黄四爷死得不甘心,活着的时候没听够笳乐,拉着一套笳乐班子给他打曲子听。好奇的村民还去黄四爷的墓地转转,看是不是真能听到笳乐声。二狗跟大家说他是晚上听到的,白天去了也没用。大家都嫌二狗,除了对他提供的消息感兴趣外,再也不理他了。有好奇胆大者,专挑晚上去黄四爷的坟头。
二、黄小妹的烦恼
黄小妹是黄四爷的小女儿,从小备受父亲疼爱,虽然嫁到山南了,心中时刻念父亲的好。幼年常被哥哥、姐姐欺负,也不知是什么事,直到现在,三姊妹的关系水火不容。
工作的繁忙、孩子的叛逆、丈夫的不体贴,令黄小妹火大不已。和丈夫吵了一架后,独自来到酒吧,借着酒精的氤氲来驱赶堆积一身的不快。在这个自己的新家里得不到慰藉,就想请父亲宽宽自己的心,再不济也要问候父亲。
已经有半个月没有和父亲通电话了,昨晚打电话给父亲,也没有接通。半个月前,父亲还说自己身体硬朗的,还叫自己和丈夫、孩子一起,最迟腊月二十八,回家过年。
一连五次,都没有人接听,黄小妹怅然若失,又担心出什么意外,决定给同岁的堂哥黄小平打电话问问情况。
“小妹啊,你跑哪里去了,这几天打你电话一直关机。”
“平哥,我出差才回来没多久,电话落家里了。我爸他还好吧,小半个月联系不上他。”
“四叔他,小妹,你还是回来一趟吧,四叔他没了,昨天早上已经上山了。”
泪水夺眶而出,手机掉落进酒杯。此时再也管不了为什么自己没有接到家里的消息了。哥哥姐姐是有自己所有联系方式的,却没通知自己。
内心万声嘶吼,独独怨恨自己不该用两个手机号码来分配自己的工作和生活。
一阵嚎啕后,黄小妹起身离开酒吧,今夜无月,今夜天空失了颜色。
三、祭拜
没有哪一天比这个小年更糟糕了。
腊月二十四清早,黄小妹拖着丈夫和孩子赶往火车站,这次回家的距离太远太远,再也见不着父亲了。
刚到村里,黄小妹就听到大家再说二狗的见闻和村里那些胆大汉子的验证信息。
黄小妹不管丈夫和孩子了,丢下行李,直奔父亲坟头,身体直倾向前扑跪在地,嚎啕大哭,哭诉自己的罪孽,哭诉自己的不孝,哭诉自己哥哥姐姐的狠心。
黄小平早早的就来到村头,准备迎接黄小妹一家,却听说黄小妹已经奔四叔的墓地去了。于是和妹夫、外侄一起往四叔的墓地赶。
来到四叔坟头,黄小平劝慰黄小妹要看开些,要节哀,说哥哥姐姐办完丧事就回城了。屋里四叔的东西基本全烧完了,房子也只是个空架子。
“那手机呢,我送给我爸的手机呢。”
“村里传言多,四叔喜欢听笳乐,按我的猜想,在里面。”黄小平指了指坟。“你打打看。”
黄小妹拿出手机,拨打父亲的电话。
“叮叮咣,叮叮咣……”
黄小妹的哭声再次想起,还有很多个问题留给她去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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