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很多天没吃东西了
这一生的人间疾苦都泄出去了
直到水也泄出去了
人很快就瘦了
形似枯叶
命悬一线地挂在枝上
她也不怕风了
风一吹,一生就如尘埃落定
没人会想起她曾经的翠绿年华
她躺在土炕上不能动弹
轻飘飘的身体
让她感觉又湿又重
身体是倾斜的
屋顶是倾斜的
这人世也是倾斜的
愰白地光映在窗上
雨点湿透了窗纸
这些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闭上眼
眼前一片黑
“老丫头”
她梦呓似的呼唤
她胡乱地抓,像溺水者急切地寻找一根救命草
母亲赶紧握住她枯枝似的手
“妈妈,我在呢”
她立刻安静了些
九天九夜后
她的身子更轻了
轻的再也抓不住尘世
舅舅大姨们说
不用去医院,七十好几了
是时候了
母亲说,她是病死的
大家纠正母亲说,她没病
是自己老死的
三十几年后
她和她的村庄还在我梦里
我不甘心
向母亲打探她当年的病情
我痛心地做出判断,腹泻,痢疾!
我生君已老啊!
我欲养亲不待
我迟到了三十年啊!
(长大才知道,原来是这么普通的病夺取她的生命!脱水,电解质紊乱,感染,很好控制,舅舅们很有经济条件却没有救治和看护她,在她吃不进东西时接我母亲,她独自看护九天后,外婆离世,我早生些年就能救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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