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空间

                                                文/徐春红

      小区最前排的底层是一溜门面房，面南背北，采光极佳，但一律面积不大，也就是四十多平米吧。既然是门面房，大家都让它们发挥应有的作用――用来做生意。干什么的都有，开小卖部的，干门诊的，修理家电的……，生意似乎都还不错。唯有一间门面房不用来做生意，纯粹居住。

        这是一个三口之家。男主人跟一家施工队安装水电暖，有活就出工，没活就在家闲着。女主人就是一家庭主妇，伺候一家人的一日三餐。女儿十四岁，读初中。女主人常光顾我的内衣店，所以与她就熟识了，知道她叫“青霞”。青霞买内衣从不要贵的，只要实惠的，由此我推断她的经济能力不强。她们一家引起我的注意并非青霞常光顾我的内衣店，而是他们的“绿意生活”深深吸引了我。

    青霞在家门口左右两边南北着摆了两行大约三十来盆各色花草：绿萝，吊兰，文竹，芦荟以及其他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花草草。虽不是什么名贵的植物，但适合各季养植的均有。尤其现在初夏时节，更是繁花茂盛，郁郁葱葱。花盆也各具特色：有的精巧别致，有的古朴大方，有的古色古香。这两行花草的最南端是两个不大的泡沫箱，青霞特意从乡下老家运来两箱土壤，在箱子里各种了两棵苦瓜和丝瓜。泡沫箱里插了两根细竹竿，两杷竹竿之间拉了一根细绳。于是苦瓜和丝瓜的茎须就沿着竹竿一路攀沿到顶部又顺着细绳生长。这样形成了一个椭圆形的绿色门框。要进青霞的家必须经过这个绿色门框，然后是两米多长的花草夹道欢迎。颇有“绿竹入幽径，青萝拂行衣”的味道。回头望又是“却顾所来径，苍苍横翠微”。

      这一溜东西走向的门面房因了青霞的两行南北排列的三十来盆花花草草被断开成两 部分。青霞说刚开始她也怕左邻右舍嫌这些花草碍事，并不敢养太多。可大家似乎并无意责怪她，于是她的花草就品种越来越多数量越来越大。她说她太感谢大家伙了，她家的花儿草儿理应是大家的。

      室内不大的空间被主人巧妙地隔成两室一厅一橱一卫。尤其是墙壁被充利用起来，除了壁橱，她女儿卧室里还在墙壁上打了个不大的书橱。更值得一提的是客厅有一面墙用暗红色的装修材料隔成大小不等形状各异的空间。各个空间里要么是一块普通的鹅卵石，要么是一根怪异的根雕，要么是一盆拳头大的仙人球……。客厅正上顶还有一挂精美的风铃，有风吹来，风铃就叮咚作响，仿佛山泉鸣涧。屋里还有几盆适合室内生长的花儿草儿，它们或疏朗或紧凑，被合理地安放在不同的地方，使房间既不显局促狭小又尽可能地让绿色在屋里蔓延。青霞的家是闹市里的一处世外桃源。

      每天清晨，青霞都早早起来做好早饭之后就开始为这些花花草草而忙碌：或浇浇水，或施施肥，或修修剪剪，也常常把屋里的一些花草搬出来让它们在晨露中向过往的行人微笑。每每这时，青霞的家门前就变成了一个大花园，有阵阵花香扑鼻，又有浓浓绿色养眼。的确，这些花草经过她的照料调理总是呈现出旺盛的生命力。有些花草繁殖的特别快，她就把它们分给左邻右舍，并且热心地帮邻居们挑选相配的花盆。而一些不善养生的人，比如我，养一两盆花草，养着养着它们的精气神就没了，就开始打蔫了。于是便把它们交给青霞帮着照料调理一段时间。说来也怪，经她这么一侍弄，那些垂头丧气的花儿草儿就又重心鼓起生活的勇气，又是一片盎然生机。周未的时候，一家三口常围着一盆盆花草儿争论着。女儿说这棵太茂盛了，已旁逸斜出的太多了，该修剪一番；那棵似乎浇水太多，有浮肿现象。青霞不同意女儿的观点，女儿希望得到爸爸的支持。哪知爸爸是个老好人，谁都不愿得罪只是顾左右而言他。青霞和女儿就都转而功击他。他们的周未总是充满了欢声笑语。每次下雨也是青霞最忙的时候，她会拿出两个大桶接雨水，还把一些易拉罐矿泉水瓶拿出来尽可能多地盛上雨水。因为雨水浇花土壤不板结而且雨水中所含的营养成份更适合花草生长。每一次哗啦啦的雨水中总能听到青霞清脆悦耳的笑声。久而久之，邻居们也跟着谈花论草，也帮她接雨水贮藏雨水。青霞一家的欢乐就像鲜花和绿草装点了邻居们的世界。

      青霞的幸福总是荡漾在脸上，每一个认识她的人都看得出来。很多人，也包括我，总觉得她的幸福中有一点缺憾――她的房子太小了。如果能换一套更大的房子，也这样精心的布置，那么她的生活会更让人羡慕。但她似乎并无换房的打算，安乐于她的斗室与花草中。有一次我问她为什么不在这间门面房里做生意或找份工作多挣点钱然后换套大一点的房子。她笑着反问我：“这样不好吗？如果我去挣钱我还能过这样的生活？”她的反问我无言以对。她又说：“房子可以将就，生活必须讲究。”

      她的话耐人回味。是呀，房子可以将究，广厦万千也不过是夜宿一床。青霞的房子再怎么小三口人也将就着住下了。但如果她为了一套大房子去拼命挣钱，她就无法讲究生活的闲适和绿意了。幸福指数与房子大小没有任何关系。青霞的幸福已大到了这小小的空间里容不下的地步，以至于她的幸福都漫溢到左邻右舍的空间里。不是吗？左邻右舍接受她赠送的花草，帮她接雨水都是那么兴高采烈。那些为房子忙碌的人以为房子是幸福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房子越多房子越大，他们就认为幸福的空间就越大。殊不知当你为房子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很多幸福的时光就悄悄溜走了：陪孩子的时间溜走了，与爱人相处的时间溜走了，为家人做一顿可口饭菜的时间溜走了，甚至连品一杯淡茶的时间也溜走了。所有这些都溜走的时候，幸福的空间就越来越小直至所有的空间都被一颗疲惫的心和一张愁苦的脸所占据。原来幸福的空间并不需要多么大，只要能安放一颗知足的心即可。那么，在这个不大的空间里幸福就会在知足的心田里茁壮成长，就如青霞的空间一样葱茏翠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