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妓

女妓

作者：秋德          编辑：夏夜微风

1

再向前走，是一间客栈。

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我决定在这里歇息，只是这里的阴郁气息，让我不由得的打了个寒颤。

就连招牌也已经破败不堪，我不知道是什么还让它支撑在上面，刻着的字符也不是那么清晰，里面燃着灯火，这是一路上不曾有过的色彩。

昏黄的亮光逐渐让我的身体舒展起来，我需要一个歇息的地方。

眼前的门也有一丝光亮从里面透射出来，一道光印在地上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

那是一间木门，年代感很久远，应该是那种用木栓固定的门，我听到有人的呼声以及一些断断续续的三味线。

那是我很难欣赏的旋律，只因为我目前已是疲惫不堪，但这透骨的音色如同波动着一根根悬起的丝线，弹奏直达到我的灵魂让我的神经感到有些错乱。

我感觉像是一只被丝线捆绑的木偶无法舒展，颅内里也仿佛有些什么随着旋律激起了。

透过门缝，我看到里面的柜台处只有一位少女，少女低着头，我只看到一柄红色的簪子，她背后的墙壁上有着许多类似浮世绘的壁画。

我也曾听闻过这些都是描述女妓的画作，画卷上的人物在我恍惚的精神中已经栩栩如生，让我分辨不清柜台前的人究竟是不是画中的人。

画面上是一副少女的景象，可以看到那是少女在和一匹白狼游玩，身后的酒馆好像和这里有些类似。

再往外，似乎看的没有那么清晰了，那奇异的三味线音色依旧断断续续的在我身边耳语，如今这世界还有这样的地方嘛？

我想着时，脚已经不自觉的踏入到了里面。

灯光很晃眼，转瞬之间感觉自己像是进入了一幅画里，周围的世界开始具象起来，疲惫感也变成了一种无法言明的舒适，只是有些扭曲的变了样子。

昏黄的灯光映射了整个房间，可我一时找不到光芒的来源，阶梯上传来有人走步的响动，却迟迟没有人下来。

“客人是要住店嘛？”

一声声音打断了我的观望，我把视线从阶梯处交换过来。

那是一位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女，留着黑色竖立到肩膀上的头发，我看着竟然没有一丝蓬松，她经常整理头发嘛？

她抬起头，面部雪白，应该是厚厚的涂了一层粉，察觉到我的到来，她推开柜台旁的矮门迈着轻盈的步伐过来，我只觉得她飘飘荡荡而不是行走而来。

她头后还插着一柄红色的簪子，这在我店外的时候已经观察到了。

只是这次靠近，我看到那簪子上还垂搭下几株吊穗，粉红色的与红色的各几排，珠子大小不一，做工也没有那么精美。

她的脸很是细腻，即使在那被厚重的白粉掩盖后也能察觉的到。

伸出的手也是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手指背部很是细腻，掌心却有着很多褶皱，如同是一张人皮披在白骨之上，她的身体里真的有血液在流动嘛？

这让我不禁又打了个寒颤。

 

2

我此时看到她身后的浮世绘好像换了一副景象。

那是一片大火，大火把一切都染成了红色，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焦急感，漫天飞舞的弓箭，破坏的酒楼，愤怒的人群，正在逃亡中衣衫不堪的少女，还有……

“客人是第一次来这里嘛？”

她用纤细如同小鸟的手遮住了嘴唇低着头微笑，那樱桃小口上涂着红色，我的视线突然全神贯注到了她的面庞上，那绝对是一个绝世美人，嘴唇是血的一般红。

她的声音十分冷淡，而在三味线的覆盖下，竟然带有那么一丝妩媚的性感。

“是，是啊。”

我已经很累了，不再去想那更多的事，我向后退了一步，小腿触碰到了后面的椅子，我不由得一惊，然后长嘘一口气，我的精神太紧绷的，只是在这荒郊野外怎么会有这一家店铺？

我已经出来三日了，为了寻找在这座森林失踪的祖父，曾听说这里原本是一片民区，但战争侵染到了这里。

每个幸存下的人们都在这里的坟间种植了一片树苗使得他们的灵魂可以随着树木的生长而安宁，逐渐的，不知道多少个日子过去，这里已经变成了偌大的森林。

这几天里，吃光了身上的所有粮食，拖着疲惫的身子上山打猎，路上偶遇一只年老的白狼，我不敢去贸然进攻它，因为我只剩下了最后一发子弹。

它也没有对我进攻，只是双腿盘踞在地上与我对视，我们一起对视到了天亮，第二天我醒来时它已经不在了，而我摸摸身上，也完好无损。

刚刚的夜晚我对着森林开出最后一枪，声音震惊林里，所有的凶兽恶兽闻此枪声渐渐逃亡，而我知道这枪膛中早已没有了子弹，我想是时候该找个容身之所了。

而进入这里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一层的空间很大，七八张桌子整齐的摆放着，却怎么不见一个人影？

 

3

“客人，小女子好像已经与你见过面了？”

“是，是嘛？”

我不明白这个问题，我也不曾认识这样一位绝世美人，而村中却有着妖精化身的传说，只是我感觉如果可以死在这样绝世美人的手中，我的命也就值了。

山谷里传来了乌鸦的叫声，窗外，那一双冷凝的眼睛正在注视着我，这让我不忍得打了一个冷战，我见少女推开大门向外观瞧一眼，然后又转回了身子。

她回过头来看我时的那个眼神有些冷淡，而不知怎么，在昏黄的灯光渲染下却显得十分妩媚。

“不要担心，小女子并非是什么妖精。”

只见她又是微笑，我有些猜不出心思，只是稍显疲惫，我需要弄些酒菜来宽慰自己。

我便要伸手，但却没有看到什么招牌，而她好像会意到我的想法，转过头招呼着房后的其他人准备热的酒菜。

她的步履轻盈，身材娇弱，一身红色的宽大和服让她像是一只清逸的蝴蝶，而我的目光又开始放在那些画卷之上。

不知是幻觉还是疲惫，我仿佛感受到了那些浮世绘中的少女开始翩翩起舞，她与白狼游刃在森林之中，如同一只展开了翅膀的飞燕划破了天空。

那是美好的一副景象，可只是曾经如此，过去的战争使得使得这里尸横遍野。

我的祖父曾是其中之一，即使我知道他是被逼迫的到了战场之中，可错误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

我的家人已经不对他抱有了任何希望，他们觉得这是罪有应得，我只是希望能替他收尸，希望他来世可以做一个好人。

“你是艺妓嘛？”

“是。”

我随口一问，没想到她没有犹豫的就回答了。

“好久之前的装扮了，如今也没有多少人还在想着那些老传统。”

“是。”

“你是妓女？”

“嗯？也许是吧。”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她回答的很是果断，仿佛并没有什么难以启齿的东西，她又笑了，纤细的手遮在红唇之上。

所谓女人的笑是能杀人的，更何况这种绝世美人的笑呢？

我的心里顿时升起一丝暖意，而又感觉到一丝遗憾，这种美人……

　　

她胳膊拄在桌面上半爬着，雪白的面庞瞬间靠近了我的脸，那副面孔变得妩媚异常。

我在她的身上看到了那种少女的成熟，咽了口吐沫，她呼出的气吸打在了我的脸上，仿佛是伸出信子一般魅惑的蛇姬。

“客人你说笑了呢，竟然觉得小女子是位蛇姬。”

她轻盈的坐在了我的对面仿佛能看透我的想法，我的心跳加速，即使她真的是一位会吃人的蛇姬，我与她这么距离见上一面也死而无憾了呢。

 

4

我开始试着平缓自己的心跳，但已经难以伪装，她的笑仿佛能击穿所有男人的防线，三味线的声音波动着我的神经，我的心脏跳的更加剧烈了。

突然，她的脸出现在我的侧面，她弯着腰，从桌围旁绕了半圈打量着我。

“客人也是和他们一起来的嘛？”

我刚想问，她就指了指楼上，又在下一句话要说出之前，她仿佛能猜到我的提问一样回答了我：“就是那些客人了。”

“我并不是怎么了解这里。”

我有些手足无措，手臂紧紧的靠拢着身体，她在我身边越来越近，而我却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

“二楼有着你们男人想要看到的东西，牵动着你们的热与渴望，那些来自远古时期就有的罪恶。”

 

她又坐回到了我的对面，我伸出手擦拭了头上流下的露珠大小的汗，才发现我已经有些失神了。

连忙深呼吸几下，将全身上下的肌肉放松下来，那三味线的声音仿佛也是从二楼处传来的。

“女人的代表是孤独，而女妓的代表是蛊毒。”

我没能了解她的这句话，四下打量，我也没有发现楼上传来的动静到底有没有人。

我饥饿难耐，起身试看到底有没有人做着伙食，那少女想拦我一下通向二楼的楼梯却把手又收了回去。

多年的猎人经验告诉我这件事存在着异常，我只是从一层对着楼梯的方向向上观望。

楼梯很高，甚至每个台阶都要迈着很大的步子，楼梯的尽头一片漆黑，几支蜡烛发着淡淡的幽光。楼梯之下即使被光照到的地方也是一片漆黑。

不！那好像是被火焚烧过的感觉。

我再次看向墙壁的浮世绘，那些画作随着楼梯的递进一点一点显现，也随着越远处暗淡的光芒而逐渐消失。

画作上的是一群武士，他们肆意的抢占与摧毁，侵略与屠杀，而少女也已经被她们囚禁起来…...再往后随着光芒照不到的地方就是一片漆黑了。

我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一种被冲淡的血腥味，这与我之前对视的那匹白狼有着相似的感觉。

我的手触摸到墙壁上的浮世绘，欲望，罪恶，爱欲……

我整理了一下衣角，下意识的将手摸在猎枪之上，走下刚刚迈了几步的楼梯，然后径直的走出旅馆。

只听到一句声音“客人要远行吗？”

我没有理会，二话不说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