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

人生不知要经历多少第一次，但每一次总是刻骨铭心，每一次都意义非凡。

正是无数的第一次，成就了不同阶段的自己。有的第一次成为人生契机，会让你开始一段新的旅程，走向下一个驿站；有的第一次成为血的教训，成为人生的转折点，向另一个彼岸靠拢。无论结局怎样，都要珍惜你生命中的第一次。

还记得在我八岁那年，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去割猪草，为了完成任务早点回家写作业，看到一块绿油油的荞麦地，花白叶嫩杆脆，突然破天荒冒出一个想法，在荒无人烟的地方，即使偷摘几把荞麦花，谁又能看得见，幼小的心灵简单而荒谬，稚嫩的小手挥舞几下，就是一大把猪草，胜利的喜悦还没来得及好好分享，就被一个声音惊呆了，我的小心脏快蹦出来了。一个阿姨刚好路过，她说：“瑞，天气不早了，你一个人来这里蛮害怕的，早点回家吧”我支支吾吾地自己也不知嘟囔了一句啥，只觉得脸红到了脖子，浑身烫得厉害。瞅着地里的老鼠洞太小了，恨不得一下子钻进去，从人间蒸发。一双小眼睛偷偷瞅着她的背影远去，也顾不得麻袋空空如也，一溜烟骑着车向家的方向飞去。时隔多年，每每想到这件事，自己总会感激那位不戳穿幼小心灵的阿姨，并感恩那件小事的教诲，让我再没有犯过类似的错误，在人生的漫长旅途上，敲响了一个小小的警钟。

在刚上班的时候，第一次坐在电脑前，给来自上一级的领导和同行演示我的工作成果，他们投来赞许的眼光，那一刻，我的自豪感和成就感倍增，正是这些第一次，让我不断地挑战自己，别人说不的地方，总有我的身影在忙碌。或许哪一天在我离开工作岗位的时候，总有点点滴滴的回忆在心头，我可以骄傲地说，那些日子值得拥有。

遇到文学那一天让我痴梦一场，为其倾尽心血，布满眼里的红血丝像一条条血脉延伸在生命的长河里，滋润我成长，陪伴我奔跑，那些无数个日子，成了我一生最美的记忆。虽然也让我经历人生最痛苦的折磨，但我无怨无悔。

人生，不仅享受喜悦和激动的第一次，也有令人痛苦和感动的第一次。

当我得知自己身患疾病时，痛心疾首，恍若晴天打了一个霹雳，感觉到生命马上要画上句号似的，质问老天为啥要这样对待一个善良到极致快成傻子的人，心里无法接纳突然降临的噩运。

当我第一次被推进手术室的走廊，我的心竟然没有那么慌张，被弥漫到空气中的舒缓的节奏，温馨的话语感动了，还想着会不会被缓慢的音乐熏陶得睡着了。紧接着，我开始被推进手术室，麻醉师的态度和蔼，我在一问一答中想着自己马上被宰割，因为我听到了医生们工作时开玩笑的声音，心里放松许多。但更刺耳的是盘子里的剪刀、镊子相互碰撞的声音。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本打算和主任聊上几句，看看我的主刀到底是不是那位美丽优雅的王主任，我的鼻子上被罩了一个白色的东西，从那一刻起，我就进入了温柔的梦乡，在迷迷糊糊中改变了我的人生。

直到手术结束后，比预期的结果好了许多，起码我没有失去我的最爱，我的心里一下子通透了，命运其实很公平，她给我重重的敲了一个警钟，如果依然执迷不悟下去，下一次就毫不留情了。想想曾经走过的日子，我从来没认真对待过自己，总是耗费所有的精力去满足别人，在意别人，无论是亲人还是朋友，最后伤得不仅是心，而且身体会有感应的。我都开始可怜自己了。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我的手上弄了套管针，不能动了。同病房的一位八十岁的阿姨为我扎了两个羊角小辫，我感觉到了母爱的温馨、伟大和坚强，她的女儿在去年因车祸去世，留下自己的老妈妈在不堪重负中，得了这场重病。她依然用爱呵护着别人，我万分感激，被她老人家的爱心和坚韧震撼到了，等有时间一定写一篇小说，她就是红楼梦里现实版的刘姥姥。另一个病友说：“妹子真好看，像一个小姑娘。”我的心涌过一股暖流，原来爱一直都在，在每一个善良的人心中。我们一起加油，为彼此祝福，因为我们仨同一天要手术。

在手术那天，女儿执意要代替她爸陪我，我享受到了女儿的第一次悉心特殊照顾，我呕吐得厉害，她用稚嫩的双手为我擦拭呕吐物，不小心弄到了我头发上，我还开玩笑地说：“你手术后，妈妈在你呕吐时，根本没弄到你的衣服和头发上。”女儿委屈地说：“妈妈，我这是第一次，请原谅。”我笑了，逗你呢，妈妈今生有你，已经足够了。她用自己的舌头试一试水的温度，还有粥，然后一口一口喂我，还调皮地说，妈妈不嫌弃我吧？此时的我就像一个孩子，幸福地享受“妈妈”的温暖和爱。殊不知，女儿一宿都没睡，她陪在我身边，就像我曾经陪伴她一样。半夜里，因为一个姿势躺着，我的腰困得感觉要断了，女儿用她的身体给我当靠背，那一刻，我流泪了。这些第一次真得让我刻骨铭心。

今天早晨，临上课时嘱咐我：“妈妈，今天终于不下雨了，洗头不会感冒。你把水温好，我一下课就给你洗。”我又一次心头热乎乎的。她一进家，就为我洗头，搬来一个大皮箱，把热水调好，柔软白嫩的手抚摸着我的头发，这是我平生享受的第一次的高级待遇，她说：“妈妈的头怎么这么重，像个小皮箱，更像一个盔子。”我被她逗得合不拢嘴，伤口都笑疼了。她又说，“妈妈，怎么你的洗头水是黄色的，不正常啊。”我更加乐了笑着说：“傻孩子，黄头发肯定要掉色的。”就这样，免费的洗头工嘻嘻哈哈地圆满完成了洗头任务。下一步便是擦干吹干了，她怕水流进伤口感染，就用毯子把我裹得严严实实的，像个稻草人似的，又把我逗乐了。我在笑，她非常严肃认真地说，“妈妈，莫闹了，把伤口裂一下，我可担当不起啊。”看着她可爱的样子，我哪里有疼痛，全身被爱裹挟着。

其实，人生经历的第一次举不胜举，都会让我感动至极。

我要用心珍藏所有的第一次，用爱和善良走完往后余生的路。

在秋的渡口，虽然也失去了一些珍贵的东西，遗憾终身，但问心无愧，同时也收获了许多。希望遇见不一样的自己，遇见那个脱胎换骨的人，遇见那一片更好更艳的红枫。

二〇二四年九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