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秋天的傍晚，天边的晚霞在薄薄暮色的包围下，逐渐收拢。
懒洋洋的天气传染到行人的身子上，就连开货车的司机都察觉到了生活的惬意，不自觉地点了根烟，随这漫漫黄昏一起燃烧。
在学校后门的街口，有个岔路口。于小米停在那儿，把他书包左边断裂的背带朝右边的带子上打个死结，背在身上后发现还是很难受，索性摘下来，改为用手提。
是时候该换一个了，这个礼拜就坏了三回。如果单纯仅是这样，母亲一定会想着再缝缝补补，于是他狠狠一扯，试图把拉链的口子粗鲁地撕开，发现自己并没有这个本事。
旁边的大下坡，一阵不知所措的自行车铃声顺势滑下来，声音后头跟着它的主人。
小米来不及闪躲，车把手选中了他的书包，一个踉跄，小米像片枫叶，在秋天凋零，以他的左脚为支点打了个转儿后摔在了地上。
书包被缠在车把上转了好几圈，美力才确认那黑乎乎的不是人的头，而是一块破书包。
“吓死我了。”美力扯下那块破包，下车走到小米面前，“要我扶你起来吗？”
小米身上脏兮兮的，这让她不由自主地嫌弃。
等了许久，她只是用她水灵灵的眼睛一个劲儿地看着地上的小米，仿佛眼神能给他力气，起来啊，快用你自己的双手，站起来。
小米坐起来，示意她把书包还给他。
“这个？”美力用一根手指抬着那块破包，扔给他。
小米接过包，看到自己扯不坏的拉链已经完全裂开，连着那块退漆的拉链头一起崩了出去。这下母亲该没有法子了吧，他的嘴巴不自觉地向上扬起。
“我草，撞了个傻子。”害怕他是被自己撞傻的，美力意识到情况的复杂，想着赶紧溜掉。
小米抱着书包，满意地站起来，想要表示感谢的时候，她已无了踪迹。
于小米，并不是个傻子，是个哑巴而已。
他回到家把无法修复的书包展示给母亲看，母亲接过去，把自己摆摊收钱用的包从脖子上取下来，给小米：“那你以后就用妈这个包，妈重新买个。”
那个收钱的包又土又丑，还不如自己原先的。
小米没有父亲，他不知道为什么，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能说话，却听得见。
于是又一天的傍晚，小米蹲在那个下坡口，他想碰碰运气，等着哪个谁会不长眼，再把他的包撞烂。
半个小时过去了，他怕自己会像守株待兔里的男主角一样等死了，觉得不能再坐以待毙，想着在下一车经过的时候，自己扑上去。
终于，拐下来一辆车，带着令人敬畏的巨大鸣笛声，那是辆货车。
小米在心里推演着，无论从哪个角度蹭过去，自己都会被碾压得血肉模糊，掂量之下，他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
等着下一辆，是辆摩托车，小米觉得可行。
于是，在车经过的瞬间，小米的腿忍不住瘫软，并没有敢迈出去，只是把手中的包往前一扔，恰好砸在那人的头上。
小米赶快去捡包，看到拉链的沿口被撕开一大块，他又咧开嘴笑了。
骑车的男子莫名其妙收到袭击，本以为是仇家的恶意报复，他先是抱着头，对着空气求饶了一会儿。好久没动静，打开双手，从夹缝中看到只是个身体瘦弱的学生，撸起袖子走到小米面前：“你他妈有病啊！”
小米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确实有严重的类分湿，一下雨膝盖就疼个不停。连连点头。
男子拎起小米的衣领，那一拳就要挥下去，小米恐惧得闭上了双眼，这样会缓解自己被揍的疼痛感。
突然，叮铃铃——
这熟悉的自行车铃声，依旧那么慌张失措。
美力颤颤巍巍地控制着车头还是撞上了挥着拳头的男人。
“哎呀。”那轮胎不偏不歪，恰好卡在了男人的两腿之间。
一阵电击般的疼痛感随着下体连到骨盆，男人只好先放弃拳头，改成手掌，捂着自己的下面。
“我草！”男人和美力同时喊了起来，互相表达了肮脏的冲动。
“又是你这个傻子。”
“你他妈不长眼啊！”男人骂道。
美力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并不是个瞎子。
“滚你妈的！”
四个字口沫飞溅，喷到男人脸上，使其后退不止。
如此功底，想来这个女人定是伶牙利嘴，蛮横无理，还是不与她争斗为好，男人收起了嚣张的气焰，和气起来：“妹妹，我们都是讲道理的人，你刚才也是不小心，都能理解，理解万岁。”
“理解你妈呀！”美力又一口唾沫飞过来：“你在这下坡转角盲区挡了老娘的路，还敢怪我不小心！哟！车子还没上牌照呢！难怪胆子这么大。”
“我警告你，不要给脸不要脸。”说着男人从怀里的口袋掏着什么东西。磨磨蹭蹭半天，还以为是什么暗器，原来掏出来的是一张手帕，往脸上擦了擦，男人实在害怕美力的口水，又往后退了几步。
一边退，一边上了车，溜之大吉。
“哼，怂！”美力翻着白眼，她还未发挥自己一半的骂人本事，对方就不堪羞辱，节节败退。
“哎，那个傻子，要我拉你起来吗？”美力转向一旁的于小米，原来刚才的冲击力通过男人传递给了小米，这傻小子被震倒在地上，方才只顾着瞻仰她美力的“神威”，还趴在地上呢。
于小米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美力，仿佛在看一只凶猛的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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