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锦书并肩与萧臣沛踏入主院正堂。长公主瞧见二人,哪里能坐的住?
她方才听闻周景云的消息简直不敢相信,如今眼看着他缓步走来,心中激动。
长公主正欲站起身走向周景云,旁边周至川却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在耳旁悄声道:“大婚第二日,若你先起身,倒让景云、锦书不安了。”
长公主这才按捺住自己,等着两人走到近前。
丫鬟为萧臣沛、柳锦书垫上蒲垫,两人相扶着跪下,接过左右递过来的茶,奉给了长公主夫妻。
长公主异常高兴,笑容满面,待听得萧臣沛、柳锦书开口叫“爹娘”时,险些喜极而泣。
她和周至川接过茶,喝了一口,随即示意丫鬟呈上事先备好的见面礼,递给了柳锦书。
“好孩子,快起来。”
待萧臣沛扶着柳锦书起身时,长公主开口道:“景云,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语气中满是笑意。
萧臣沛走了过去,以他对周景云的了解,此时“面无表情”是最恰当的表情。
果然,即便没有好脸色,长公主也不曾觉得有什么异样。在她看来,很少见小儿子有什么别的表情。
她知道周景云素来不喜欢别人碰他,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行,所以她只是看着近在眼前的人说道:“可算是醒了,身体可有不适?”
又对丫鬟道:“快去请御医过来!”
说完就转回头盯着萧臣沛看,他被看得心惊肉跳,生怕自己露出破绽。
“娘,我已经大好了,不用请御医了。”
萧臣沛不愿让御医诊脉,虽然说几率很小,但万一有哪位御医看出什么端倪,如何是好?
长公主却没同意,执意请御医过来替萧臣沛查看。
“那怎么行?昏睡十几日可不是玩笑,让御医看看,大家彼此安心。”
长公主说着,将话题转到柳锦书身上。“多亏了锦书,这孩子真真是个福星!才嫁过来,景云就醒了。景云,你以后可要好好对待锦书,若是欺负了她,我第一个不依。在我这里,先有儿媳妇,才有儿子!”
“知道了,她是我娘子,我自然待她如珍如宝。”萧臣沛暗道,就算让全天下人受委屈,也不能让柳柳不开心。
柳锦书不好意思地对长公主说:“娘,是景云哥哥福大命大,经此一劫,往后必然一帆风顺。”
说话间御医提着药箱进了正堂。萧臣沛在柳锦书一旁坐下,静等御医诊脉。
他内心颇有些不安,即便再万无一失的法子,都会有被识破的可能。萧臣沛假装看着别处,实际上眼角余光一直注意御医神色。
不知这次是不是连老天都帮他,御医把了一炷香左右时间的脉,方道:“少将军身体已然大好,现下并无不妥。”
“那先前昏迷究竟是什么缘故,可有苗头?”周至川突然出言问道。
他想了想继续说:“最重要的是,往后会不会再复发?”
陆御医在御医院也极有威望,众人都指望得他一句安心话,因此都将他望着。
陆御医不慌不忙道:“周将军请放心,少将军如今只是有些虚弱,将养几日便能痊愈。依脉象来看,往后也绝无复发可能。”他说着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只是,老朽不才,仍旧不能诊断出少将军此前究竟是何种症状。”
旁边几人听到这里,自然将心中的大石放下了。没有大碍就万事大吉了。
陆御医离去后,长公主留了萧臣沛与柳锦书用早膳。
按照礼数,柳锦书作为新妇,今日少不了为夫家洗手作羹汤,再伺候众人用膳的。
但一来长公主不似寻常婆婆,自是不会让她受这种委屈;二来她本就是危难时下嫁,几人只有感激怜爱,如何会允许她做此事?
因此,席间倒是见长公主与萧臣沛对柳锦书很是照顾,只怕她初初离家,不习惯将军府的膳食。
萧臣沛未免露出马脚,一应吃食全都和柳锦书一样。他想着,即便有问题,借口说想要“妇唱夫随”即可。
长公主听了只会取笑一两句,绝不会猜疑。
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萧臣沛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是留下了隐患。
周景云从不吃紫薯,哪怕是紫薯做的点心也不行。因为他小时候吃这个引起了很严重的反应,全身奇痒难忍,足足两天才消停。御医诊断说是不宜碰紫薯,千万忌口。此后周景云再不曾吃过紫薯。
但紫薯却是柳锦书喜爱的小点心,因此早膳中备着一盘紫薯糕。
长公主一个不妨,就见周景云吃下了一块紫薯糕。
她急急喊道:“景云,那是紫薯糕,快别吃!仔细出问题!”
萧臣沛闻言一愣,难道周景云不能吃紫薯,自己果真就要露馅了?
但他已经下意识咽下了紫薯糕,故而只能打马虎眼,当做自己没看清夹过来的点心是什么。
“紫薯糕?我见锦书妹妹吃得那么香,也没注意夹的是什么,只想尝尝有多美味。”
柳锦书紧张地看看他,又看看长公主。她确实不知道周景云不能吃紫薯的事情,现下到底有些自责。
“你这孩子……”长公主哭笑不得,“都咽下去了?唉,上一次吃完紫薯不过一个时辰就浑身发痒,生生忍了两天。依我看,今日午膳前必然发作。”
萧臣沛道:“无事,忍忍就好了。”
柳锦书和长公主都有些担忧,他刚刚苏醒,会不会有影响啊?
彼时,长公主只是疑惑,向来警觉的儿子今日怎么有些迷糊?莫不是第一次做人家夫君,还有些生涩?
她如何也不会猜到面前的“儿子”顶着周景云的身体,内里却存着别人的灵魂。
早膳后,长公主虽然想留小两口说会子话,但观“周景云”面色略显苍白,似乎有些虚弱的样子,只得让二人赶紧回房休息。
又嘱咐“周景云”回去好好躺着,一会就算奇痒难忍,也不要用手抓挠。前次御医就说了,越挠越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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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午间,萧臣沛果真开始起了反应,浑身奇痒。不过这倒是让他躲过一劫。
原来成元帝收到消息,是准备着人宣他进宫的。后来因着这事,萧臣沛告病,也就作罢了。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萧臣沛深知这一点。因此他准备早些带柳锦书走。
不过,虽是未进宫见皇帝,第三日陪柳锦书回门却是必须的。即便身体不适,这种大日子,如何能推迟?
待到这日回柳府,长公主为二人精心准备了礼物,又嘱咐了他们几句,方才放人离开。
看着“周景云”、柳锦书离去的背影,长公主陷入沉思。她总感觉,景云这孩子,自苏醒后性情就有些不同了。
往日他虽然不爱与人打交道,甚至在家都少说话,但他绝不冷漠。
周景云对家人素来关心,平日里她若说他几句,即便他静静听着,也不会表现出“事不关己”的样子。
而如今,她与他说话,他似乎是在认真听,但长公主总觉得他没有用心。
她暗自纠结半晌,决定等他回来,和他好好谈谈。
萧臣沛在去往柳府的路上,一直在想着对策,如何用正当理由带柳锦书离开?他突然想到,之前他给柳锦书下的蛊,或许可以利用。
他尚不知周景云是否把中蛊之事告诉了柳锦书,只是打听到周景云带着柳锦书去了慈医馆,寻了水灵诊脉。
萧臣沛遂试探道:“锦书妹妹,你还记得当日我们在月老庙发生的事情吗?”
他盯着柳锦书的脸,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她的反应。
柳锦书愣了愣,月老庙?
月老庙中,她和景云哥哥跪拜过月老,诚心祈过福,也昏迷过,他指的是哪件事?
“自然记得啦!不过你不说我都不准备生气的,既然你提了,我就好好与你说道说道。景云哥哥,为何你那时候总是抱人家,还在素衣面前,多不好啊!”
谁知柳锦书却没提到蛊毒之事,倒是说了这一件,随后蹙眉看着他,像是要生气的样子。
萧臣沛闻言,内心自是暗生怒气,周景云这厮,倒是会占便宜!
他现下还要憋屈地承担这后果,实在是令人气愤!
他平静下来,想了个借口回答道:“我就是练习练习,你看如今,我抱你可不就熟练了?不信一会下了马车我再来试试。”
这话倒是让柳锦书闹了个大红脸,她道:“你现在油嘴滑舌的,我不要理你了。”
萧臣沛见她作势不理人,赶紧讨饶道:“好了,我不逗你了,说正经事。”
“锦书妹妹,当日在月老庙,我们俩都昏迷不醒,你这段时间可还觉得身体不适?”
萧臣沛决定将话挑明,因此他要先知道柳锦书知道了多少,周景云是否全部隐瞒了她。
他心中如此打算,若是柳锦书不知道蛊毒之事,那么他就告诉柳锦书一切,并以此为借口,带她离开,只说去苗疆寻可以解蛊之人。
若是柳锦书知道此事,那就更好办了。周景云先前无非是安抚住了她,然后派人找法子去了。他只需说解蛊之人找到了,只不过要离开京都去医治,一切也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长公主夫妻和柳易渊夫妻,为了柳锦书的安危,自然是不会有意见的。
萧臣沛只怕,柳锦书若一开始就不知此事,说出来可能要吓着她了。
柳锦书暗自琢磨萧臣沛这句话,当初景云哥哥说迷烟于身体无碍,她那么迟才醒,不过是因为自己体质较他弱。
此时他却旧事重提,难不成那天竟真的不是中迷烟那么简单?想到这,她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再没有任何不适。景云哥哥,是不是那天发生了什么事?”
柳锦书望着萧臣沛,她从他迟疑的面色上读出了想要知道的事情。原来那日不是错觉,周景云一定有事瞒着她,甚至素衣也晓得内情。
这丫头,一会回去非要好好说说她!竟敢对她撒谎了。
萧臣沛不再遮掩,明明白白说了出来:“本来我不想让你徒增担忧,故而瞒了你一件事。其实那日在月老庙,你并非是单纯因为中迷烟才昏迷那么久的。”
柳锦书心里“咯噔”一声,果然如此,究竟是何事,令周景云和素衣宁愿欺骗她也不愿说出来?
她询问地看着身侧的“景云哥哥”,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萧臣沛缓缓道:“当日我也昏迷了,醒来发现你还没醒,就带你去了慈医馆,寻了水大夫医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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