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酸枣多长在沟沟坎坎,坡道沟边,很少在整齐平坦的地方见到。
大学时候有位叫红梅的同学,来自于渭北平原上的一个小村落。初见她时,瘦瘦高高的个儿,头发扎成细细一撮垂在脑后,皮肤有些暗黄。见人说话先抿嘴一笑,说出话来声音细细,普通话也不怎么标准。
我们班除过个别几个市区长大的孩子,其余的大都来自本省内的县城村落,也都不可避免地带着各地的乡土气息,度过头几周的小心翼翼,彼此熟悉之后,也都渐渐显现出本来的天性。
红梅最为真实坦然,她毫不掩饰家庭的困窘,常常和我们聊起她家的窑洞,她家的果园,她的爹妈,她的早早辍学的弟弟,还有她的上学贷款来自于县上企业资助,每每根据企业要求写汇报信给资助企业时还会当众朗读信件,说要听取我们的意见。
红梅就那样真实而坦然地享受着她的大学时光。同学之中有谁不喜欢的旧衣衫、给她拿去比划比划,碰到能穿的尺寸,她也会很欢喜地穿戴起来,赠与人自然也很高兴。这样下来,红梅的衣物鞋帽也渐渐丰富起来。
红梅学习勤奋,每每早上负责叫我们起床之后,就已经拿着书本出发了。红梅也很手巧,我们的小小缝补活都被她包揽了,缝裤脚、补袜子破洞。渐渐地,红梅成了我们宿舍不可或缺的人物,她与每个人都很友好,连外宿舍的朋友也有不少,俨然成为社交红人。
三年级的暑假,我跟随红梅回了一趟她渭北平原的家。我们乘坐大巴车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才到县城,又转乘小巴车到她们村附近的县道,再步行一段后乘小三轮到村口。
从村口向里走,一路上坡,村落不大,整体地势却较高。路两边可见不少家还保留有多年前依着土坡修建的窑洞,或储粮,或圈养牲畜,或整修留作三伏天居住避暑。红梅家的房子还是窑洞的格局,院子坐北朝南,靠北墙向墙里深挖了有一间半深,再向外扩出一间,窑洞便成了。 整个窑洞南北长,东西短,屋里用半墙隔成三个区域,最外间进门窗下有一铺大炕,足足能同时睡下三四个人。中间的稍微阴凉些的位置支床,最里间是格柜,堆放杂物储物。
秋天的院落布满了阳光,房门和窗都伸进了八月天的阳光里。中午阳光燥热,躲进窑洞,沁凉舒爽。
八月底正是酸枣的季节。二里地外的河沟崖边酸枣最多。还可以顺道去河沟洗衣服。村里喝水有口机井,水流不大,只供人畜吃喝,需要清洗衣衫被巾时候,村里人都要去河沟边。
红梅带路,我们背上几件床单被套就出发了。出村下坡道,再拐过几道弯,一路下坡,我们倒也轻松。路旁崖边,酸枣隐在其中,我们避开尖刺,摘出几颗扔进嘴里再继续赶路。
下到河沟边,一米多宽的河面,水不急不缓地流着。我们摆开架势,开始搓洗衣裳,边说话边干活,清凉的河水,将衣物压进水里,任由水流冲刷,崖道两边安静了。
我们俩将洗刷好的衣物被单抻长,在一人拽一头拧干水,索性直接铺到河道边低矮的草丛上晾晒。湿哒哒的衣物渐渐变干的时候,我们攀上崖边,摘了一大捧酸枣,在河水里浸凉,扔进嘴里嚼着,有的酸甜,有的却又青涩酸苦。
我们坐在水边的树影里,直到衣物被巾都干透了,再抚平叠好整装返回。沿着返回的山道一路走着,夕阳之下,两旁的酸枣果更显娇艳,映在枝条中,似乎也在闪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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