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韩秀琴
手机显示有12个未接来电,我惊呆了!
下午开会时手机调了静音,只一个小时而已,弟弟竟然接连呼我,难道是……
01当头一棒!
父亲咳嗽多日了,中药西药都喝了,就是不见好转,后来按医生的吩咐拍了胸片,这天正是出结果的日子。
匆匆回家,全家都聚在一起,讨论病情。
弟弟说,医生说片子不是很明显,模模糊糊地看见胸部有异常,他建议最好是再到大医院检查一下。
我懵了,下午的那么多来电,此时的轻描淡写,都恰好说明父亲的病很严重。
接下来的日子里,到省人民医院约了专家,重新全面检查。
拿到结果的那天傍晚,天空中挂着一轮明亮的满月。我们姐弟二人仰头望月,多希望上天能告诉我们,如何才能把那报告单上的结果改变?
那天,我无助地走进一家打印店,请店主帮忙,把“肿瘤”变成了“肿块”。“瘤”是恶性的,而“块”是良性的,希望这个善意的谎言,能给父亲减轻些精神压力吧。
事实上,父亲的心理明镜似得。拿着一堆病理检查报告,他平静地说:“还是去三院再咨询一下吧。”
三院是肿瘤医院,进那个门的都是什么病,谁都清楚。看着平静的父亲,全家人没再逃避,决定一起面对。
托人找关系,约到了专家杨大夫,按照大夫的说法,最好做个切片,这样更能对症下药。
切片,在我记忆中最痛最痛最痛的检查。
医生说,这个检查大约需要十分钟。可是,当插管通过咽喉进入气管,直达肺部的时候,父亲不停地咳嗽,取片无法完成。
一次,两次,在门外等候的我们清楚地听到父亲在不停地咳嗽,甚至发出“唉呀唉呀”无助的呻吟。更糟糕的是,不时伴随着医生的呵斥声。
整整三个十分钟过去了,父亲才从里面走出来,他的嘴角挂着血丝,神态疲惫极了。
我的父亲,那个从没有被困难绊住的父亲,从没有怨天尤人唉声叹气的父亲,如今是那般的苍老无力。
癌,你那么无情,张着血喷大口,想要吞噬我那一生经历坎坷,却从不退缩的父亲吗?
02烈火重生……
那年,父亲只有58岁。看着焦虑的我们,他竟然笑着说:“难道所有的癌症都能死人?我就不信那个邪。不怕,还有好多事想干呢,抗过去,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全家人都被父亲感染了,一起打起精神,和肺癌做个你死我活的决斗。
住院了,父亲和病友们天南海北地聊天。他去过的地方多,经历的事情多,无论是工厂的还是农村的,他都能找到合适的话题。
三个病人,三四个陪护,略显拥挤的病房里气氛原本压抑,可有了父亲的参与,那里常常有笑声传来。
病友老张直朝父亲点头:“老韩,你住进来后,我都忘记自己是个得了绝症的人了。”
“整天唉声叹气地活,真个就是绝症了。咱们乐观些,说不定病还被咱们给赶跑了呢!”
再黑的夜,只要用心发现,也能找到丝丝亮光。无论是星辰之光,还是萤火之光,都足以给人们信心,点亮心中的希望。
我们愿意相信,生的欲望一定能帮我们战胜病魔。
按照医生的建议,化疗,放疗,一个疗程接着一个疗程在做;中药,西药,一个希望接着一个希望产生。
每次CT检查都传来好消息,病,越来越好转了。
那天,从襄汾回来的路上,一家人在临汾停留,去了尧庙、中华门。
望着巍然而立的中华门,父亲感叹不已。这里曾经破败不堪,而30岁时,他正是从这里开始走上创业之路的。
“等我病好之后,还会有一个新的开始。”
03人定胜天?
化疗,是治病,能给生增加一线生机,也会给死留下一道缝隙。
那天,如往常化疗完一样,父亲不吃不喝,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卧室里,捱过他被药物的负作用折磨的艰难时刻。
然而,这次没有那么顺利,他开始便秘了。
健康时,一切都是小事;生病了,所有的事都变得那么折磨人。
请医生,开药,用开塞路,几经折腾,总算通便了,全家松了一口气,以为这次的药物反应应该过去了。
没想到的是,父亲紧接着开始发烧。电话联系了杨大夫说,立刻检查白细胞,如果正常就可服用退烧药,不正常的话马上送到肿瘤医院。
上天啊,我想要告诉那些发烧的人们,无论怎样,请选择第一时间去医院吧。
在父亲高烧的时候,一家人忙进忙出,请了医生到家抽血,又数次往返医院,可怕的事情还是一步步逼进我们。
白细胞数值多少?我清楚地记得当时我和检验科的大夫都懵了,因为数值显示全都是乱码。开始,以为仪器出故障了,后来才知道。是数值已经低到无法正常显示了。
我以为家人的爱会让病魔退却的!
我以为人在危急时真的能产生超能力的!
我以为人的意志一定能战胜病魔的!
可是,一切都只是我以为。
命运啊,原以为山穷水尽之时遇到了柳暗花明,却不想千磨万击空坚劲,终难抵肆虐狂风连绵雨。
04心心相念……
那天早晨,打电话给弟弟,得知父亲已经退烧了,心里有了一丝安慰。
我呀,那个没经过事的、把一切都往好处想的、以为上天总会眷顾善良的人的大傻瓜,竟然去了学校,上了两节课之后才坐车到医院去看父亲,差点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当我走近病房,好些大夫都围在旁边,父亲的鼻孔里插着氧气,烧退了,人清醒了,但说话却很艰难,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杨大夫,这次可真是要了命了。”
后来的许多年,每每想到父亲,画面总是他不停地咳嗽,不停要喘气,还有那句“可真要了命了”,这是我听到的他唯一一次诉说“难”。
父亲的一生,经历了多少事,挨过了多少坎,他从不喊难,从不抱怨,他一直都相信人的意志力会战胜一切。
墙上的氧气瓶中依然冒着气泡……
可父亲呼气越来越多,吸气却越来越不足,最终,他还是在我们千般不舍万般不愿中离开了。
我清楚地记得,他说病好之后要在老家盖一排猪圈,要生产最原始最有营养的黑猪肉。
我清楚地记得,他说65岁以后,他就不再折腾,安分守己地享受自己的晚年生活。
我清楚地记得,他最后的那句“真要了命了”。
我也清楚地记得,父亲下葬的那天是2005年的父亲节。
面对命运,常常觉得心有不甘。可很多年过去了,我越来越明白,不是每一次抗争都会赢的。
每次心念父亲,我能做的是加倍珍惜当下的日子,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活。而这,也是我对父亲的另一种怀念吧。
人只能两世相隔,心却可以一直相通。父亲,你可知道,我想你了,常常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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