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学校会议室忙活，李大姐抱了一大卷四尺宣纸走了进来。边走边喊我：“程云，快来!”
宣纸很高，挡住李大姐半边脸。我赶紧走过去帮她“卸”下来，放在桌子上。
大姐拍拍身上的土，笑着对我说：“这些是熟宣。我从我的老房子里搜出来的。都给你吧。”
“大姐，这纸好贵的呀。你留着自己用吧。”
“唉!……”李大姐抽出桌边的椅子，缓缓坐下，叹口气继续说：“大姐老啦，熟宣恐怕再也用不上了呢……”
“怎么这样想啊？今天就用它!”
“小程，你还小，好好学吧。到了我这个年纪，画工笔，真的是力不从心了呀。手臂颤，长线走不远；眼睛花，丝毛总是丝岔……”
说到这儿，大姐有些黯然。
“前些年，我还能画呢。喜欢工笔。可下功夫练习了呢。”她抬眼看了看我：“你赶紧趁着年轻多画多学!别到我这年纪，一事无成。空悲叹呀!”
她抚摸着眼前这一堆熟宣，眼里闪出愉快的亮光来：“小程，你知道吗，有一年，我画的《果熟来禽图》，在省展上得了个二等奖呢!"她陷入回忆：“咱们大同美协组织去省里参展，我和老单提着画框——好几个老师的画框呢，那时数我和老单年轻——我们一路乘火车去省美协，心里别提多美了。”她边说边笑，花白的头发也微微颤动，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那趟列车上。
“唉，现在不能画喽。尽糟蹋纸了!看着这么多的纸浪费，不忍心，送你吧，年轻人!”她拍拍这些纸，这些熟宣被她用两层塑料布包裹得严严实实：“世界是你们的啦!”
她边笑边走出会议室。
——我居然被她 称为“年轻人”!哈哈。
看着李大姐背影，我想，放弃所爱，得有多么无奈？
再细想，这种放弃，难道不是被时间所抛弃吗？
一阵悲凉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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