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小杰是村里出了名的浑,都快三十岁了,都还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他也是乐的一个清闲,每天到处窜,今天去河边摸摸鱼,明天去地里偷个瓜。
今年的夏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显得格外的聒噪,惹得马小杰心里一阵烦躁。他把裤脚卷到大腿上,站在门口朝外探了探头,瞧着天上那个大太阳,赶紧把头收了回来。
“这狗日的太阳,想毒死老子,嘿,今天老子就不出去了你爱毒谁毒谁去。”马小杰嘴上咒骂着太阳,脚上把那破鞋头使劲一蹬,屁股一撅爬上了炕头。
就这样躺了一会,他越躺越难受,忍不住伸手挠了挠脖子。他打眼一看,这指甲里的灰黏黏稠稠的,一下子把自己恶心到了。
这一下,马小杰是怎么都睡不着了。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上一次洗澡下暴雨的那天,他端着一个盆站在雨里洗了一个天浴。今个这地都快干裂了,算一算也得四五天没有洗个澡了。想到这,他刺溜一下挺起身来坐到床边上,半弓着腰把鞋套在脚上一蹦一跳的下了床。
这正是中午当头的,河边连个鬼影子都没有,太阳的光折射在河面上闪闪发光,像是一块一块的银元浮在面上,引得人直想跳进河里扑腾一番。这时候一阵风吹过来,河面轻轻荡起一片涟漪。“妖风。”马小杰一边脱鞋一边又开始咒骂着,“夏天的风就应该凉凉快快的,这风倒好,吹过来烫死个人。”
他蹬掉鞋子准备一个猛子扎进河里,突然一阵风吹来,本来银光闪闪的河面让吹开一个圆圈来。那圆圈的正中间有个黑黑的脑袋尖浮在面上。
马小杰愣住了,他还保持着扎猛子的姿势,从背后看他就像个瘦秃噜皮的长企鹅。“死人了,操他娘的晦气!”他又骂了一句脏话,然后一头扎进了河里,使劲瞪了两下脚就游到了那个黑脑袋的旁边。
他刚想伸手把那个黑脑袋提溜过来,没想到那个黑脑袋猛地往上一窜溅了他一脸的水。马小杰抬手擦了擦脸,又骂道,“那个孙子在这装死玩老子,看我不把你牙给你打豁豁了!”
黑脑袋呛了两口水,有点喘不上气的说:“马哥,我在这里潜水呢,吓到你了吧。”马小杰定眼一看是郑文飞,口气不冲了但又带点酸溜溜的味道说,“我说你们这些大学生怎么净弄一些神神叨叨的事啊,下河泡澡就泡澡还说潜水。”
郑文飞嘿嘿一笑,抬手朝岸边一指,说,“马哥,上岸吹会牛逼。”
这郑文飞是胡桃子沟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这几年他读完本科又读了研究生,还没毕业就被北京一家大公司聘去上班。马小杰不懂什么是研究生什么是本科生,也没去过北京,他就知道大学生就是文化人,北京就是大城市。
马小杰和郑文飞俩人上了岸,光着个脚一深一浅的走到树底下一屁股坐了下来,马小杰先开口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在村里溜达也没看见你,总不能回家就跑河里练着个装死神功吧。”
郑文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接话说道,“昨天下午回来的,这天太热了想着到河里潜水凉快凉快,谁知道大中午头的你也过来了,闹了个笑话。”
马小杰随手揪了片树叶在脸前扇着风,“怎么,才几天,就在大城市呆够了吗?”
郑文飞低着头一直搓脚上的泥,说,“没呢,就想回家看看。”
隔了好一会,他又说,“在北京其实挺累的。”
突然刮起一阵风,他们身后的树被吹得哗哗作响,成百上千片树叶争先恐后地想脱离大树的枝干,自己独自去飘零。风吹了好一阵,声也响了好一阵,可一片树叶也没有落下来。
“这风倒是凉快了一些,不像之前那么烧人了。”马小杰捡起一片掉落在地上的树叶含在嘴里,“难道你在北京也是干这些庄稼活吗?那可不行,读了书就是为了以后不做体力活的。”
郑文飞哈哈一笑,“北京有北京的苦法,庄稼活有庄稼活的累法,这可不一样。”
“我倒是真想回来种种地。”
风又吹起来了,俩人谁都没有在说话。不知道谁家的大花狗跑了过来,站在河边伸着舌头一口一口地舔着水喝,老一会才摇着尾巴离开。
马小杰把嘴里的树叶吐了出来,眼睛放着光的问郑文飞,“你知道那狗刚才舔了多少口水吗?”
郑文飞摇了摇头。他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干了,软软的头发塌在头顶上,风一吹就轻飘飘的立起来,风一停就立马落下来,又继续塌在头顶上。
“马哥,你知道它舔了多少口?”
马小杰嘿嘿一笑,“舔多少口无所谓,能喝到水就是好事。”
他起身跺了跺脚,走到河岸边一边穿鞋子一边说,“那边王婶地里的西瓜熟了我得去摘两个解解渴,你可别在下河练你的潜水了,其实这河里真不一定有岸上舒服。”
“你放心好了马哥,我会水。”
“会水的在水里可比不过那不会水的。”
看着马小杰的身影消失在西瓜地里,郑文飞也起身穿上了鞋子,他想他应该回北京了。
树叶又哗哗作响起来,终于有一片树叶飘落了下来,它摇摇晃晃的落到银光闪闪的河面上,显得有些突,可那风一吹它又漂到更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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