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平又死了

作者: 与无 | 来源:发表于2019-05-04 01:03 被阅读42次

    “死者当天有什么异常吗?”刑警头也不抬,精炼的问话,没带一丝感情。

    “常平?嘶……你这一问,我倒真的没有什么印象?虽然我们是一个车间的,但交流不多。”小刘抓挠着有些因营养不良而枯黄的头发,一副已经费劲力气思索的模样,眉头皱的死紧。

    “行了,行了,你带我去死者的储物间看看。”

    警察刚走,车间里就闹腾开来。

    “谁死了?”

    “那个常平啊?”

    “常平是谁啊?咋没印象。”

    “不就是流水线在你对面那个吗!”

    “嗯……还真的没印象。”

    常平死了,说是在水库边溺水死的。警察初步判断是自杀,但尸体腐坏挺久了,就着带着常平名字的工服,现场也没什么太多痕迹,为了确认调查结果,也是例行公事,需要在常平工作的工厂收集些信息,好写报告。

    ‘咔’,民警打开储物箱,里面塞着一张旧报纸,和一块破了两个洞还炸线的毛巾,一张香烟盒子上有水性笔写下的送水公司的号码,和一些零碎的小物什。

    一只带着白胶手套的手,将里面的东西装进塑料袋,熟练的贴上编码。

    “这也是很寻常的东西,你一会去问问人事,我去保安室看看监控。”两个民警交流一下信息后,继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工作。

    “半个月前是你们工厂的发工资的时候,那时候你和死者有过交流吗?”

    “你等等,”女会计头也不抬,熟练的打开一张张表格,“嗯,那天他领了工资。我们也没什么交流。”女会计抬了抬眼睛,细长的眉头皱在一块,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我记得那天小张和他说了几句话?”女会计忽的眉头一松,“常平这人平常也不爱说话,这么一问还真难回想起什么。”

    “小张是谁?”民警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

    “喂!小张叫你呢!”女会计转过身子,拍了拍一个戴着耳机的女孩。

    “诶?啥事啊?忙着呢?”小张不满的抬头一看,看到穿着制服一脸严肃的女警,瞬间绷紧身子,摘下耳机,脸上有些惊疑又露着些畏惧。

    “你干什么工作?”女警记着面前女孩胸牌上的名字,“半个月前和死者有过交流吗?”

    “死者?谁死了?啊?”女孩一下弹了起来,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手。

    “是常平!那天不是和你说过话吗?一惊一乍的。人家民警等着你回话呢!”女会计无奈的扶额,一脸无奈的看着小张。

    “哦,是他啊。”小张的神情松了很多,捡起之前民警的话头说到“我不是干人事的吗?那天常平说要请假,请好几天,因为章程不允许,我没给他假条,他也没说啥,然后掉头就走了。”

    “刚才听到死人了,你情绪波动还很大,为啥知道是死者后,就一副放松的语气?”民警没有忽略刚才小张的表现,双目带些审视的看着面前的女孩。

    “嗨,是人都认个远近亲疏,像常平那种中年男人和我又没啥交流,再说谁听到自己身边突然死个人不会瘆得慌,我那是正常表现。”小张见着该交代的也交代完了,又坐下椅子,戴上了耳机。

    “那个,民警同志,您别误会,这姑娘就这德性,她那天还和我加班来着,记录都能查到的。”女会计哂笑着解释着。

    “嗯,我只是例行调查,放轻松点。”对讲机传来呼叫,女警向女会计用眼神示了意后,便大步的离开了这间办公室。

    “你那怎么样?”

    “视频倒是还有记录,就是死者旷班离开,手上拿了一个装东西的塑料袋,其他都没了。”

    “对了,我之前还有一个案子的资料没整理,这次报告就麻烦你一个人做了,回头请你吃饭。”

    “行,没问题。接下来还要去死者的家,他家人你联系好了吗?”

    “嗯,上高三的儿子也回来了,这会都在家等着。”

    两个民警一边说着,一边上了警车,目的地是市里一个城中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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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和死者是什么关系?”两个民警坐在椅子上,一个问话一个记录。

    “我是他老婆。”面前眉头深锁,面色蜡黄的中年女性,坐在两个民警对面,放在膝上的双手绞得发白。她的身边坐着一脸沉默的男孩,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死者自杀当天你在干什么?”

    “我那会在在旁边市的工地的干活,工期比较长,在那待了两个多月了。”中年妇女微微抬头,才看了一眼警察,就紧张的喉咙发干,拿起沙发上的玻璃杯就往嘴里送,但玻璃杯里没水。

    “小识,帮妈接杯水。”妇女把水杯递给身边的男孩。

    男孩接过被握得湿腻的水杯,忍不住的嫌恶的扯了扯嘴角。

    “你和死者关系怎样?”

    “也就那样吧,我俩平常各自有工作,又老夫老妻了,不需要啥交流。”妇女把双手夹在膝间,略微抬了眼眸看着民警,回答了这句话。

    “行了,那今天就问到这,我们需要收集点信息,方便取一些死者的东西吗?”两个民警从公文包里拿出手套,准备戴上。

    “好,我带你们房间。”妇女噌的一下站起身,走了几步拉开一个房门。

    妇女送别了民警,关上门,看着站在客厅的儿子,正拿着纸巾擦着自己的手。

    “他真的死了?”常平瞥了一眼饭桌上的空杯子后,眼神转望着阳台看不清表情。

    “嗯,死了。脸都泡发了,我已经叫拉去殡仪馆火化了。”妇女捡起倒在门边的扫把,一脸平静的将它和垃圾铲笼了笼。

    “妈,为什么你看起来一点都不难过?”男孩这才转过脸来看着他的母亲,只是一脸愤怒。

    时间凝滞了,正午的阳光晒不进这间房,楼下的树倒是铺了一块阴影,随风摇动。

    “你怎么不说话了!妈!你说话啊!”男孩自暴自弃的抱住脑袋蹲下身子,“是不是我死了,你也不会难过。”

    “小识,别胡说了。妈很累。”妇女虚弱的靠在门上,疲惫的闭上眼睛。

    “你知道吗?妈,我知道他死的的时候,我心里很痛苦,但不是痛苦他死了。”男孩抬起头,满眼猩红,又一脸惶恐,“而是痛苦我居然留不出眼泪,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为什么啊!”

    …………

    民警两人才走下楼,就听到筒子楼里的的咆哮声,皆是轻叹一口气。

    “对了,你刚才留意到死者身份证了吗?”

    “没有,也不是啥大事,先回警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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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你以前说得对,我性子闷,感情又淡薄,以后会很辛苦。我以前没把你的话当一回事,现在才知道错的离谱,”男子将黄纸搓开,在蜡烛上点燃,扔在一块墓碑前。

    “小识跟我不亲,成绩一直上不去。老婆也从来不爱和我说,也不愿跟我一块待,宁愿去工地也不在家里呆着。”男子顿了一下,双手捂住脸,“爸,我造的什么孽啊!为什么活的这么辛苦。家里没人,一天也吃不上热乎的饭,我图什么啊。”

    已经三天了,常平回了老家,这三天里一直待在老屋里,饿了就吃带回来的馒头就咸菜,渴了就勺院里的井水喝。除此之外,就是在屋后头自己父亲的坟前诉苦。

    半个月前,他和厂里头的人事小张请假,是因为父亲的忌日快到了。

    老家和市里好远的的路,坐车转车什么的都要花两三天。常平很少请假,虽然没有全勤,但是也从来没耽误过事。加上认为自己是老员工,怎么也有些权利的,谁知道人事的姑娘一点商量都没有的就回绝了。

    常平一气之下,就拿着工资离开的厂里,呕气的在家待了几天后,越想越生气,也不打招呼的就离开市里,回到老家。

    这会常平回过味了,心里的苦也说够了,这会心上的惶恐一下就来了,拾掇好东西,匆匆就离开老屋。

    ……

    “这钱怎么就取不了了?我不是身份证都在手里拿着吗?”常平不可置信的看着银行柜台的姑娘,不能相信自己因为‘死亡’而取不了钱。

    “真的抱歉,先生,我们的记录是不会出错的。前两天您的爱人拿着您的‘死亡’证明,已经把钱取走了。”银行职员看常平一脸不罢休的样子,按了按钮叫来保安。

    常平被保安架出门后,急冲冲的往家里赶,甚至还狼狈的在巷子里摔了一跤。

    “诶,那人有点眼熟。”一个坐在门坎上的老太太看见常平的身影,好奇的和周围的老人们聊起来。

    “诶,那个不是前阵子自杀了,在西边水库那块。”一位老大爷撑了撑老花眼镜,眯着眼看了看常平的背影。

    “许是记错了吧。话说老李你家那孙女也到了快嫁人的年纪了吧,咋没听见点消息?”一边的大妈顶着一头卷发,有些讨好的跟那大爷说“我有个外甥啊…”

    ……

    常平在门口嗅到有烧香的味道,心下一阵颤抖,双手搭握着才开的门。

    只见屋里正中间摆着灵台,灰和烛泪落在坛里,还有些白布悬在墙上,常平走进一看,灵牌上刻着自己名字,一下一口气上不来呛在胸口,随即瘫倒在地。

    常平瘫在地板上,红肿的眼竟是一点泪也流不出了。

    ‘嘣’!

    清晨,一座工厂的大楼上突然砸下一个人,过了一个半小时,打扰的清洁工才发现那一大滩血迹。半个小时后,两名警察来到现场。

    “小张,听说早上有人在综合楼那跳楼了。”女会计看着微信群里的小视频浑身恶寒。

    “谁啊?”小张斜靠在椅子上,一手拿着油条,一手刷着微博。

    “常平,又死了?”女会计看着群里的信息,疑惑的说了一句话。

    “哦。”小张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手里只是匀速滑着屏幕。

    一辆警车从小巷开过。

    “诶,最近又咋了?”带老花镜的大爷,探头愁了愁街角消失的车屁股。

    “哦,好像…又是谁自杀了吧。”

    “对了,老李你家那个租客呢?在工厂干活那个?”一个大妈举起手看了看手里的扑克,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

    “谁知道呢,看起来阴沉沉的,平常也不爱说话,衣服也不洗,工服堆了几件在门口,邋遢!”大爷摊开手里的拍,往跟前的桌子上甩了个对子,“好像跟前边筒子楼里一个姓常的关系挺好的。”

    巷尾看完热闹的大妈,摇着扇子,好像打听到啥有趣的事情,啧声连连。

    “听说警察没查好案,那个常平又死了!笑死个人,死两回。”

    “哦,一会老李走了,你正好顶上,今天我要杀你们个片甲不留。”顶着卷头发的大妈眼都没抬,犹豫出什么顺子好。

    “就你那技术…今天养老本都别想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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