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野

“原来，好久之前，就是大人了阿。”

夜半，一脚踏空，醒了半响有余，突然就睡不下了，便有了这篇文。

梦里，是小时候的样子，是那个穿着小背心光着屁股的小孩，奋力追逐土路前方的父母，在那个可以把喜怒哀乐挂在脸上的年头，灰黄而美好。

周遭的一切都是老旧胶片的模糊样子，却意外的真实，心安。小时候的记忆本就是模糊的、片段的、不完整的，要不是这一次的梦，只怕是快被我遗忘了吧。

此刻倒是无比的怀念小时候的日子，在我们这代人中，这种情感的出现倒是不太多见。

梦间，看到了父母年轻时的样子，意外的美好。原来他们也曾和我们一样，有很多的青春去挥洒、去浪费，也曾年轻时尚，也曾追逐理想。只是那时幼小的我们无法发觉，而他们也从都来都不会提及罢了。

沉浸在他们给予的小小世界里，享受着所有的快乐与美好。其实我们所拥有的东西，他们都曾拥有，也曾是父母掌中的宝贝，天真善良却又刁蛮任性，在自己的小天地间撒野，独一无二小霸王。一眸一笑间还没有人情世故的揉捏造作，一悲一喜也是那样的肆无忌惮，可最终也是长大成人了。

这一切的转折点也只不过就是，我们，出现了阿。

重复着小时候的一切，肆意挥洒着对这个世界的不满，霸占着所有的最好的东西，四处撒野，有持无恐。就像贪婪的强盗，粗暴无礼的抢走了他们的一切，他们对此却毫无不满，只因为我是他们的孩子，是小时候的自己。

可能我真的天生就有些迟钝吧，就像我第一次讲话、第一次走路、以及很多很多的第一次总是慢人家半拍一样，理所当然且理直气壮。但此刻的感觉，却是不同于以往的清晰澄澈，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自己原来是有多么的混蛋。

伴随着成长，总归会有太多的东西出现，同时也有太多的东西离开。而那些一直陪伴在我们身边、从来没有离开过的，反而被忽略了太久，是因为潜意识中明知道他们不会离我们而去才会如此的有持无恐吧。

成长中的我们，会为某个人的出现而欣喜激动，也会为某个人的离开而难过悲伤，来来往往、走走停停，如此而已。而当面对这份不期许任何回报的陪伴时，能够表达的往往只是沉默、回避、莞尔一笑装作不经意的样子，似是而非。

记得之前有一段时间，曾有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那时的我期待、忐忑、付诸了太多的自我感动，无脑、盲目的卑微到了尘土里，兴奋的和他们分享我的开心与不安；而当那个人终是离开的时候，我不解、崩溃、心如死灰，以及无限制的自我否定，溃丧的与他们寻求安慰和温度，前前后后像个小丑跳跃在已经落幕的台子上叮叮咚咚。

仔细想想，对待这份无条件的陪伴，我做过的似乎只有无休止的索取，而不是给予。

当我自我怀疑自暴自弃时，为我担心的只有他们；当我无节制的奋力蜕变时，劝我照顾好自己的同样也仅是他们。对此，我确实无以为报，有的只是在平日忙碌的生活中无暇顾及，以及在热闹非凡的聚会小趴中无情地拨下手机的静音键，哪怕明知道一会儿一定会有很多来自他们的未接来电。

真是个混蛋。

长大成人，是每家父母对自己孩子的期许，而我倒是觉得自己长大了反而离人的范畴越来越远了。

回想了很多自己所谓坚持的人生信条，还真是有些狼心狗肺。独身主义期许自我独立，在原本他们的世界里扩大自己的独处生存空间，强调个性大于天性导致代沟严重，话越来越少，以至于情绪偶尔会无征兆的宣泄。

我到底在做什么可能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一路向前信条无数，可讲到底，倒是有些鸠占鹊巢的意味了。

如果可能，是多么希望可以重新来过，让我离你们近一点，让我也可以给予你们一些温度，让我不再这么冷冰冰的活着。

其实我们间的距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已经很远了，就算想缩短一些也确实不太容易。记得你们总和我讲，我总是那个外人羡慕的你们口中的独立小孩，什么都会，什么都不用管，在大人面前你们总是有些得意，可在你们眼里我分明看到了落寞。

这也只能是是我看到，却分担不来的。

要是可以再次选择，我一定放弃去当自主独立的成熟小孩，哪怕在别人面前你们会说我什么也不会，会说我总是长不大，会说我像孩子一样黏人。我也一定会躲在你们的身后，拽着你们的裤脚，任凭你们抚摸我的头顶，然后偷偷的笑的合不拢嘴。

这样，多好

后夜半，空荡荡的房间，黑暗的是那么纯粹、清澈，床边的温度也开始散去了。

 蜷缩进被子中，眼皮也开始有些重了，模糊的意识在扩散飞舞。

只觉得越来越多的东西会被抹掉了，不知道下次回想的时候还能想起多少呢？ 。

闭上眼，仿佛小时候和你们在一起捉迷藏，我说一、二、三，然后转身，在你们温暖的眼神里撒野、奔跑。

很想，回到小时候当回那个托天踏地的小霸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