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从一处偶得一册子，因其纸质黄皱，又用的是繁体字，重要的是，所述之黑暗腐败，恰如民国之事，故推测应为民国后期一村官所记之日记，然而主人的生卒已不详，虽如此，也不失为一材料，故现敲键盘上传供诸君一览。
（一）
我在毕业后，因为成绩原因，并没有单位愿意要我，于是我只好申请去下乡，想着回到故乡商水，也谋个职位，无所谓般地过活。然而我这样子竟连故乡也容不下，拒绝了我的申请。好在父亲虽然愤怒，却也还是记着了血浓于水，托了一个朋友，让我去商水镇周遭的一个叫万村的小村子里，去那里做一些事务了。
万村是生在深山密林里的一个村子，和千村一般，都属于商水镇周遭但是信息交通又很不发达的村落，我起先是乘了车，后来又改坐牛车，最后终究是到了万村，一身疲惫。
所幸万村的人们都是厚道的，村子外面便夹道欢迎，村长热切地和我握手，亲切地拍着我的肩膀，脸上的一条条皱纹也不能收纳尽他的笑意，都一条条地溢了出来。
今日很是疲惫了，于是和村长客套了几句，便到住处休息了。
（二）
由于昨日的疲惫，过早得歇息了，所以村长以及其他人于今日为我重办了欢迎的宴席，酒菜都是可口的，只是喝得太多，总有些不舒服。
回忆起酒席上，村里的派出所长和我劝酒时说什么他哥哥是商水镇的派出所的副所长，与我的父亲也是认得的。
至于其他人，也是陆陆续续地劝了酒，言语中似乎也说明了他们的职位，然而谁管他们的呢？一群大老爷们。
我自是过些安稳日子便好了，也并不想升官发财。
至于父亲那老头子说的什么名门之后，官宦之家，都见鬼去吧。我只要吃喝不愁便足了。
我父亲祖父为国家贡献了这么多，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只是没有死而后已罢了，我享享福也是应该的。
（三）
来了有些时日了，却一事未做——无论好事坏事，想到当初父亲骂我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我向来与父亲不和，并不想如他所言，于是终于想要做些事情。
但我马上又受了冷气，茫然地无措，竟不知要做何事。于是去请教村长，村长告诉我，我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不出乱子，便可等着提拔了，况且你的父亲地位不低，应该也不会太久，只要不出乱子。
想了想，我好歹是有个好父亲的，虽然我并不太想再被他骂一顿，但也习惯了。况且，我也担心干坏了事，被他处罚，这便是更为可怕的了。
所以想来我还是等着罢。
我等得有理！
（四）
村子里有个茶馆，又或者说是一个茶棚，村里人每每种完田，或放完牛，都会来这侃侃大山。
我是闲着的，因为无事，也便去，从而也知晓一些事，虽也不知真假。
今天遇着些村人，听他们聊了些，大多是谁家的猪下了崽，哪家的田地里收成好，谁家又挖了个地下室，在什么什么地方，终究是我不知道的地儿。
我问他们一些文化的事，却都不懂，城里的事儿告诉他们，他们只是惊奇，然而这惊奇也无什么趣味。
终究是无聊的。
（五）
闲着的一天，于是散步。
路过茶棚，几个村里人在扯白，似乎是关于婚事的，于是我也凑了过去。
从他们口中我是明白了，村里有个吴婆，大概是媒婆一类的人物，村里三四十的男人都是通过吴婆介绍的，无论李家张家孙家。然而王家的男人犯了浑，让老婆跑了，于是吴婆便说再也不会为其讨老婆了，说着所有人除了老王都笑了，似乎是在嘲笑着老王的无能。
我只是好奇，这村里女人这么少，吴婆有多大能耐去给人讨老婆呢？以至于大家都这么尊敬她。
（六）
吴婆的能耐确是大的，连村里都赵傻子都能帮着找着老婆，也不知是图他赵家钱还是什么，但有老婆却是实打实的了，然而这傻子这么傻，圆房怕都是他娘老子在一旁帮忙的吧。想想那场景便真是觉得有趣极了。
（七）
来了有一周了，发现有些怪事，但凡结了婚的人家，只要还没两三年，他家的门就必然是紧闭的，难不成还怕媳妇跑了不成？但跑又能跑到哪里去呢？大白天院子门锁得这么紧，防外贼还是防家贼？我是不太能理解的。
（八）
今夜，很好的月光，乘着夜色，便想出去走走，也去看看夜晚月下的荷塘，便起了身，出去了，然而却看到张二家的门仍旧开着，不一会儿出来几个男的，还有一个老太婆。那些男的我并不识得，但必然不是本村的人，但那老太婆我确是知道的，便是所谓的吴婆了。那些人后张二家便锁上了门，之后便静了，只依稀听到张家人说的话，什么“你要听话”之类的。
这张家指不定是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罢。但用得着这样兴师动众么？还需要叫上七大姑八大姨？甚至于连那无关的吴婆也叫上了？
我起了疑心，却也无可奈何。
（九）
张二家今日也锁上了门，很离奇地，我很想问个所以然，却无从下手。恰逢老王路过，看着张二家，朝他们家门口狠狠地吐了一口口水，骂道：“格老子的，让你们一个都怀不上！我呸！”
我拦住了老王，想问个所以然，但老王闭口不谈，只是怨怨地看了我一眼，似乎我与他有仇似的，之后便匆匆走了。
想来我也并没有和老王有什么过节，最多也就是听说了他老婆跑了而已，但他老婆是在我来之前就跑掉了，与我也无关。
真是怪事！
但想来，老婆跑了，这张家难不成也娶了老婆了，却防着老婆跑？
莫不是此地的一种习俗？但这真是奇怪的习俗了。
（十）
这些事儿总卡在心头，我总想弄个明白。我终究想到了一个方法，于是找到一个十八九岁的年轻人小陈，借口无聊，拉他去我屋里喝酒吃肉，顺便聊点城里的事，这小伙子怕是想到可以吃好喝好，还能听新鲜事，于是没什么推辞，也无什么防备，就和我回去了。
于是我一边灌他，一边有意地聊那么几句。
我问他：“小陈啊，昨天啊，我看到老王朝张二家门上吐口水，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年轻人估计已经被我灌晕了，说道：“还不是嫉妒人家张二哥有老婆了，他没有呗。”
我是清楚地记得，张二前几天还是没老婆的，而到现在过了几天就有了老婆，而且并没有声张。
我便问他：“张二什么时候有的老婆？我怎么没听说？”
他回答：“就昨天有的，我们这儿，只要白天门锁着，就是有老婆的，什么时候锁着了，就是有老婆了。”
我继续问：“好好的，为什么白天要把门锁着？”
“还不是为了防止老婆跑了。”他说道，“老王就是老婆被放跑了。”
“吴婆好生介绍的，怎么又跑了？难不成……男的那方面不行？”
“什么介绍的，我跟你说，全村里的媳妇，都是买来的！老王犯浑，让人家姑娘回去了，坏了规矩，吴婆才不给他们家卖媳妇了。”
他喝醉了，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十一）
我去问了村长，村子里是否有拐卖妇女的情况。我未说完，村长就捂住了我的嘴，看了看四周，示意我不要说了，然后带我进了他的屋子，告诫我，不要管这些，否则他们会闹，这样你也不会好过，你在这里也不过一段时间，只要不出乱子，到时候高迁，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不要出乱子，就像我和你来时说的，不要出乱子，千万不要出乱子。
得到村长的话语，看来此事确是坐实了，但我似乎也无可奈何，我终于回去了，心中却颇有些不宁。
（十二）
过了些时日，我在闲逛时听闻张二昨晚喝多了酒，结果忘了锁门，让她媳妇跑了，现在正在找，老王在一旁骂着，说永远别被找到才好，我想永远别被找到才是最好。
回到屋子，竟发现屋子里藏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当她发现我时，我示意她不要出声。
到了晚上，她才向我哭诉，这些天的经历。
她原本是砾城的一个女学生，走在路上不知道被谁捂住了口鼻，然后她就晕了过去，之后醒来时就发现自己被绑着了，几个男的在商量着，怎么运货和出货。
那时那几个人贩子看到她醒了，竟想要在出货前将她强奸，她拼命反抗，然而却遭到了毒打，之后她被打得没了力气，竟再遭到强奸。她向我诉说着当时的绝望，哭着说着，我却只能小声地提醒她，不要发出太大的声音，小心别人听见发觉。
她继续诉说着，自己后来被藏进草堆里，给运出了城，给送到了这个村子里。
当天晚上张家的老太婆给了人贩子一百块，连着身份证也一并造了假，当天晚上那老太婆告诉她，不管她以前是什么人，现在都是它张家人，安安心心待着，给张二生个一男半女的，延续香火，好好过日子，要听话，不要想着回去。
她当然不干，然而依旧阻止不了被张二拖到房里，扒掉裤子，进行了强暴。
她想要逃跑，然而门锁着被抓到了，于是进行了一场毒打，还饿了她几天，之后那老太婆一边给她饭吃，一边告诉她，它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一开始也是不愿意，后来有了儿子，就好了，这三十多年不也过来了么？现在，把你买来花了我张家的钱，你吃了我张家的米，喝了我张家的水，你就是我张家人，这叫“天经地义”！人呐，得认命，就不要再作践自己了。
说着，她哭得眼睛通红，我告诉她，趁着夜色，赶紧跑，跑回城里，去报案。
我护送她离开了村子，然后回到了屋子里。
一夜无眠，我竟不料，一个看上去祥和的村子，一个个的眼神里面却充斥着两个字——“吃人”。
我明白了为何吴婆在村子里这样受人尊敬，因为她掌握着生殖的权利，得罪了她，就没老婆，也就不会有香火延续，而这些人，为了这些可以去违背一切人伦道德法律，只为了一个愚蠢的后代延续，不断地重复这愚蠢的人类买卖。我明白了吴婆可以屹立不倒，人口买卖生意可以一直存在，便是因为有这一群愿意花钱买的买家。
张家的老太婆，曾经或许也是一个受害者，如今却沦为了一个扭曲的加害者。去虐待那些无辜的女性。
夜深了，月色很好，小村子很祥和，可我感到了从未有过的黑暗与虚伪。
（十三）
有人说昨天晚上见到我出了村子，鬼鬼祟祟，怀疑是我把张家的媳妇藏了起来，那张二一家看我的眼神仿佛要把我吃了，内心怕是充满了咒骂。
村长找到我，问我是不是真的藏起了张家的媳妇，如果是最好送回去再道个歉，俗话说得好，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
没来由的情爱，这算哪里的婚？
那来的一堆歪理呢？
（十四）
村里的人看我的眼神都变了，对我很敌视，我变得害怕，总觉得会被他们杀掉，因为几乎每个人都有罪，自然是不在乎再多一条人命的，况且只要一闹，便无事了。
（十五）
遇到了村长，他告诉我，好自为之。
我越发地恐慌了。
（十六）
我得镇静下来，我好歹也是一个官，父亲也是认得许多人的，我要镇定。
是的，我是官员的儿子，他们不敢随便动我的。
我不应该如此惊慌。
是的，我应该镇静些，让他们觉得我并不惊慌，是无所畏惧的，或许他们就会收着些了？
天色晚了，我也该睡了。
（十七）
我又想到了这种买卖的经过，不断地在我的脑海里回荡。
这样的买卖，买家卖家都获得了好处，买家得到了媳妇，有了繁衍后代的资源，卖家也得到了金钱，看上去真是一种双赢的方式，然而那被拐卖被迫害的女性呢？一辈子就搭进去了，失去了女儿的家庭，也就毁了。我想到，这群家伙怕已经不能算做人了，人情骨肉的事，却毫不在乎地撕裂了，又何以想到人类的刑罚呢？他们想的只有性与繁衍和利益罢了，最重要也最愚蠢的行为，如此罢了。
这样披着人皮的生物，我从来不曾听闻过。
不安宁的晚上仍旧不得安宁。
我越发地害怕了。
（十八）
我晚上害了噩梦，在夜里惊醒。
窗外的树的影子使我吓得一颤，我想大叫，却又觉得不能大叫，于是忍着，想要写日记，却也不能点灯，于是只得熬着到了天亮，借着晨光写下来昨夜的噩梦。
我梦见我进了恶鬼的洞穴，被一群恶鬼拔光了衣服给分着吃了，之后我的鬼魂，愤怒地抓来了人，要把他吃掉，那群恶鬼叫喊着，跑过来与我同食，丑恶而狰狞的脸扭曲地笑着，还拿出一面镜子，照着我。
我发觉镜子里有着一张正在扭曲变形的脸，这使得我惊醒。
这日子令人折磨，什么时候可以是个头？
（十九）
我偷偷逃走了，我觉得继续待在那很危险，然而走前却在李家墙外听到了一番对话，如下：
“你就把她饿死，反正也不听你的话，倔得很，到时候吴婆给你弄个更好的媳妇。”
“是啊，这样做对大家都有好处，能救一个村子的人啊。”
“说白了她其实就是百来块买来的东西。”
我不敢再待了，终于逃了出去。
（二十）
离上一篇日记已经有几天了，听闻那个村子因为受灾收成不好，所以饿死了人，从而免租了。
那李家的“媳妇”怕已经是被他们活活饿死了，作为一种凭证去换了物资。
在那个村子里，女性只作为生殖工具罢了，并得不到作为人来看待，只是一种物品，可以用来交换的物品，完全无权利可言。
这，真是可怕。
（二十一）
我想着要不要去告发这个村子，但要是他们统一口径了怎么办呢？而且说不定闹起来就没罪了，甚至于会反过来将我一军，该如何是好呢？
我喝着闷酒，却毫无心情。有狐朋狗友拉我去舞厅里玩，我却毫无心情，曾经我是喜欢去舞厅里跳舞的，也因此而荒废了学业，但也因此认识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我也和她们聊过，她们说现在是开明的时代，女性从封建中解放了出来，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这是社会的进步。
而我又想到了村子里的那些被禁锢的女性，两相对比，我愤怒而悲恨。
（二十二）
我终于去告发了那个村子，之后镇上的曹探长对此表示极为重视，立即展开调查，我也对此表示积极配合，于是我又到了那个村子。
但奇怪的是，一无所获。村民们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甚至于连对我怨恨的眼神都没有。
屋子里面都没有找到人，那去了哪儿？我想着，却回想起这个村子听闻有挖地下室的习惯。
但所有人都矢口否认，探员对村子并不了解，找不出地洞，也只好作罢。
藏得太深，这种情况，真是闻所未闻。
【中间缺失了很大一部分】
（三十二）
这已经是第四次调查了，无论是突击调查还是怎么，都一无所获。甚至于一些探员都开始怀疑案件的真实性。
我也心力交瘁，总觉得，再也无法坚持下去……
【后面的缺失了】
��ӰTH?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