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怕离别时

国庆节假期已经过去半月了，在老家与父母惜别的情景依然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还忍不住黯然落泪。

我还清楚地记得，离家的那天，我们都不敢张嘴说话，生怕谁说的一个字眼勾起大家的离别情绪。

离家的头一天，爸爸给我装了花生，绿豆，黄豆，还有一大壶油。弟弟说装这些干啥，他们在那里都能买的着，提着怪重的。

“买的哪能有咱家的好？”爸爸骄傲地说着，又往本来就要收口的袋子里多装了两把花生。

我嘴里说着不要了，不要了，却还是照单全收了。

我知道爸爸为我准备这些东西不仅仅是因为这些是家里种的不要钱，我知道这些东西的分量。

吃完晚饭，小孩子们在里屋玩游戏，我们大人则坐在屋里围成一圈聊天。爸爸妈妈，弟弟弟媳和我，天南海北地聊，人文地理，历史，家常，趣闻……

现在才知道爸爸原来也挺会聊天，小时候对爸爸的印象就是他话语不多，只知道出劳力，干农活，为供我们姐弟四人上学读书，吃了很多苦头。

这一晚爸爸说得最多，还讲起了他小时候的事情，我们都听得饶有趣味。

聊到晚上近十一点，爸爸说：“不早了，都睡吧。”

“你爸今天瞌睡少了，平日七八点就睡了。”妈妈一边站起身一边说着，似乎也有点意犹未尽。

平日里，我们兄弟姐妹都不在家，爸爸妈妈吃完晚饭便没什么事可做，早早就睡了。

而今天，儿女促膝，围坐身旁，谁还舍得去睡觉？

就像我们做儿女的也是，越长大越缠恋父母。个个长大离家在外，成家立业，一年到头跟父母在一起这么聊天说地的机会又能有几次？

爸妈去他们房间睡觉了，孩子也睡着了。我却睡意全无，明天又要离开家去到远方的城市，虽说自己早已在大城市安家，然却还觉得老家才是自己的家！有父母在的地方才是自己的家！

长到这么大，走过很多路，也见过很多人，依然害怕离别，尤其是离开年迈的父母，离开老家！

我拿了三千块钱揣在口袋里，走到了东屋父母的房门口。房间的灯还开着，还以为他们真的都睡了呢，原来他俩都和衣坐着，并没有睡着，我知道他们的心情，也是怕那分别的时刻。

“爸，这点钱，您留着用，平时别舍不得花钱。”我没敢多说什么，生怕再说多了眼泪会流出来，把钱塞进爸爸的枕头底下就立刻转身出来了。爸爸后面说了句什么，我都没有听清。

我站在门口，外面夜色正浓，由于天阴，虽说是刚过了十五，并不见月亮。秋风凉凉地吹过，更增添了离别的愁绪。

第二天一早，爸爸妈妈早早起床了，妈妈煮了粥，爸爸去街上买了我爱吃的油条。

大家都不动声色地吃完早餐，我默默地进屋收拾东西，其实东西早已收拾好了，只是不敢与父母道别，特意找个理由躲起来。

本来快要离开家了应当多与他们待一会儿，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离他们太近，终究是怕那一句告别的话让汹涌的泪水决堤。

这时爸爸进来了，“喏，这点钱，你拿着，你给的钱我们留一些，不留怕你心里难受，剩下这些你带上。我们知道，你们在外面也不容易，还有两个孩子。”

说着他把钱递了过来，眼泪终于冲到眼角，我想伸手推辞，爸爸却把钱塞到了我手里：“你拿着，可别放在家里，你这样做，我们会更难过……”

爸爸转身出去了，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人抹着泪拿着钱在屋里转圈。最后我还是找个地方把钱放下了，我想对他们说，我们在外头挣钱怎么都比他们容易些。

我们姐弟几个从小就理解父母的辛苦，而父母也一直惦念我们的不易。

弟弟的车在门口停好了，问我东西收拾好没有。我说好了，弟弟提起箱子出去了，我也跟了出来。爸爸坐在院子里摘花生，我来来回回在院子里走了几趟，爸爸都没抬头，一个劲儿地低头摘花生。

妈妈执意要和弟弟弟媳一起送我去火车站，爸爸一个人留在家里照门。

弟弟发动了汽车，我站在大门口，回头叫了一声“爸，我走了”，话音未落，不争气的眼泪便流了出来，我赶紧一低头蹲下装着系鞋带，把眼泪擦了。

爸爸放下手中的花生，站了起来，“东西都拿齐了吗，别落下啥啦！”爸爸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大门口。

我“嗯”了一下，声音很小，感觉自己都听不见，然后就立刻钻进了车里。眼泪在眼里打转，我扬起头想让它倒流回去。活了几十岁，觉得自己学会的最大的本事就是能够忍住不哭。

“走了啊！爸！”弟弟大声说了一句，开动了车子，我回头从车窗看到爸爸站在大门口，望着车开的方向。我眼睛有些发涩，看不清他的脸。

车转弯的时候我模糊看见爸爸抬手抹了一下眼角。

心瞬间发痛，鼻子发酸，我还是憋住了眼泪没有流出来，其实心里早已哭出了声。

总是以为什么事经历多了就习惯了，然唯有离别却永远都不能让人习惯！

离家二十载，来来回回也回过好多趟家，从单身一人外出，到拖儿带女返家，每次离别都心如刀绞。

不管我们长到多大，最不舍的就是家，最不舍的就是那日日夜夜为儿女牵肠挂肚的爸妈！

爸妈亦是如此，无论你长多大，都是他们的小孩子。他们不舍得你吃苦，不舍得你受罪，他们永远都想给你最好的。

妈妈在车上一路上都没说话，眼睛里已经写满了怜爱与不舍！到了火车站，由于在火车站现在都不允许送行人员进站，我提着行李拉着孩子匆匆地进了站，隔着栏杆与妈妈弟弟弟媳他们挥手道别后快快转身进了候车室。

刚进候车室，手机就响了，弟弟打来电话说：“我们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我知道你担心啥，放心吧，这次咱妈表现很好，她看着你进了候车室没哭。”

我拿着手机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哽咽着小声回应。电话一挂，眼泪便稀里哗啦地淌了一脸。

四岁多的儿子问我：“妈妈，你怎么了？”

“妈妈想家了！”我蹲下来一把把儿子抱在怀里。

“咱们这不是要坐火车回家了吗？别哭了！”儿子伸出小手帮我擦掉了脸上的眼泪。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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