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飘扬在风里的青丝,终结在一个又一个的夜晚。
压不住白天繁芜且凌乱的心思,心痒痒地试图想象短发在镜中划过脸颊的清爽,我又一次向自己宣告:剪短吧,这三千烦恼丝。剪完就痛快多了。且不说侠女情怀,英雄济世的少年冲动,也能联想到很多古诗词里郎情妾意,青丝同心相结的浪漫画面。
《青丝剪》于是,就有玻璃窗边巴望着别人美丽造型时的我,在理发店里新奇张望的我,在椅上乖乖坐定而罗织着小心思的我。平淡无奇的生活,如同固执生长的黑发,呆板且了无生机,每次梳头和洗头,满地都是触目惊心的一团黑色,在无声宣誓着已然褪去的活力,每一时刻都是对自己内心不安分的挑逗。
从头再来吧,抛去所有如发丝般缠绕在少女时代的心事,修剪疏于打理的枝桠。相当粗粝的生活,年复一年地过来了。厚重的刘海在时光里的匆匆掠过,简单到轻松湮没人群里的绑发马尾,始终都是发型变迁史上不那么圆满的潦草几笔。初中的一个夜晚,高三的夜晚,八月的一个夜晚,剪刀咔嚓咔嚓,动得飞快,母亲专注地比划着,我内心却叫嚣着一种如释重负的痛快。太迫不及待脱去这一层黑色的伪装了,解放躲藏在发丝后的眼神,让少得可怜的头发看起来倍儿有精气神。剪吧,剪完,我就能潇洒自在太多,哪一天揽镜自怜就不必太过懊恼。情绪涌上来时,还真想着,大不了一剃刀解决了,光头也是一种独特的尝试,从无到有,有还生无,零实在是个有趣的数字。削发明志,也是这个理。苏曼殊的“还卿一钵无情泪,恨不相逢未剃时”倒是悲情太多,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想到有的姑娘啊,那一头及腰的乌黑靓丽的长发,自打出生后就未曾人为地腰斩,视线触及,赏心悦目,跃动着初恋般的清新与纯真。或者就干脆是假小子一样的短发啊,秀气却不毛躁,让人看了就心生欢喜。在过去的习俗里,有一种名为自梳女,女子长可及地的头发编成长辫,层层盘起,昭示着终生不嫁的誓愿。总有一种美好的期待交付头发,从古来的绾、鬟、结、盘、叠、鬓各种称呼,到如今的八字、空气、齐、斜刘海,每一块都做足了文章。
如今也是种种发色百花齐放的时代,艳羡着各种好看的颜色,却还是守着自己的黑色觉得心满意足。曾经在头发之上寄予的情怀,就跟粤语老歌一样想起来,就深感沉醉。男孩子可能也是想过很多吧,莫西干,大背头的尝试,到小平头的过程,可能历经了成熟稳重,只是其间的滋味,我并不能加以评述。
《青丝剪》所有来不及捧给你细细翻阅的旧事,像极了和我萍水相逢的发丝,揉皱成一团,混入黑色蚊虫的残羽里。然后再等着一个不太确切的时间。
何时?何时释然?不得回答,只答两鬓一点秋霜之时罢了。一点青丝一分剪,半分尘土半随缘。那这眼下和未来的时光,都将是漫长的和发丝对抗妥协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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