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凤凰男”父亲

我的“凤凰男”父亲

——《你可能不知道的凤求凰故事》之2

记得之前有一个电视剧《父母爱情》，我的父母应该说没有爱情，只有婚姻，三十多年的婚姻。

有人说，这怎么可能呢？没爱情哪来的婚姻？没爱情的婚姻能坚持这么久？几十年是怎么过来的？

是呀，这几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这就是我今天要讲的：我认为在我的父母亲几十年的婚姻里面，有太多中国女性的隐忍，坚强和无奈。

外婆招上门女婿的条件

母亲在有闲心的时候，和我说过她年轻时错过的两次婚姻。

第一次结婚的机会是和一个修铁路的兵哥哥。母亲说以前修铁路，部队是住在老百姓家里的。当年我的外婆家里就住进了三个年轻的铁道兵。其中一个对我母亲极好，说是贵州人。

我忘记问母亲那个兵哥哥长得帅不，我想应该帅的吧。母亲说，当时部队的伙食比老百姓家里好很多，三个兵三份菜，经常有肉有粉丝。那位兵哥哥总是把自己那份给了母亲和外婆，三个兵共吃两份。

后来母亲为什么不嫁给他呢？母亲说因为外婆不同意。外婆有三个小孩，大女儿已经远嫁，儿子过继给了外公哥哥家，母亲是家里最小的，外婆一心要找个上门女婿。另外，外婆对当时修铁路的并不高看，她说不知要修到哪一年，怕女儿外嫁要跟着修路受苦。

母亲提到她错过的第二个机会，是我们当地一位青年。我说为啥你又不嫁了呢？她说当时外婆希望招上门女婿，还要非农村户口，工作有保障。那位男青年当时是农村户口。（据母亲说，那位男青年后来娶了母亲一个小姐妹，现在家大业大，女方根本不用干活。）

上门女婿，非农村户口，工人。好了，都满足三个条件的就是我的父亲。

父亲和我家的冷暴力

我小的时候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父亲在外面对谁都是笑呵呵的，可一回到家关起门来，立即就会变脸，再也没有一个笑容，更不用说有温柔软语。

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那叫做家庭冷暴力。

小的时候我也不明白，为什么每天晚上，母亲总去翻父亲的口袋。母亲说，那是因为父亲不给工资家用。

我的傻母亲，就用这种她以为正确的方式去拿家用，她觉得是天经地义。可她不知道，夫妻间这种交流方式，只会让两人的关系更差，冷暴力发展越来越厉害。

那时候，应该还没有“凤凰男”这个说法。长大后有一次和表姐聊天，她突然对着我说，像你爸爸这样的就是凤凰男，千万别嫁。

当时我似乎才恍悟：父亲，他有稳定工作，有非农村户口，还有厂里的房子住。可是，他在农村还有一大堆家里人，等着他的工资花呢，那可是一点儿客气也不会讲的。

赡养爷爷奶奶这个不说，是应该的；接济自己兄弟姐妹也不说，因为那些叔叔伯伯几十年一直跟我们这些后辈讲同一个故事：当年是我不吃饭，不上学，才供出一个拿工资的人，也就是你的父亲。所以现在，你的父亲当然得接济回我们：你要时不时回来看我们；我们的小孩读书你负责；小孩找工作你负责；小孩生娃还去你那儿生，医院你找，营养费你负责。

父亲啊，你只是一个拿工资的普通工人，你没有家财万贯，你也没有本事赚外块。你还有自己的老婆自己的两个亲生孩子养呢。你的一份工资怎么够供养这么多人呢？

父亲才不怕没有人养我们呢。因为我们有我外婆，有我母亲。

父亲最害怕的，是他在他家族面前没面子，最害怕的是人家说他不报恩。有时候想想真的好可怕，所谓面子要用钱堆出来，所谓报恩就是找你拿钱，不断地拿。你没有了找你的老婆拿，找你的岳母拿。

亲戚和羊毛大衣

很小的时候我家就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只要来到家的就都是亲戚，我们小孩子要有礼貌的问候，母亲要用好饭好饭招待吃喝。父亲还要负责亲戚来回路费。（哇塞，来我家一次好划算，简直是免费旅游）

我现在还记得有一个离谱的亲戚，具体哪门子亲戚我真的想不起来。只记得他在一天晚上来到我家，说他要出去和人合伙做生意，把合伙人一起带到我家里来。来干嘛，当然是来借钱，借钱给他出去和人做生意。

我们家当然没有他想要借的那些钱，我们家只是一个普通工人，只是住在厂子里没住农村而已。那位亲戚说了，可以用我外婆的房产抵押啊（对我们家倒是了解得清楚）。对于这个不可思议的要求，父亲答应了哟！

可惜了，我外婆的房子没写我父亲名字,也没写我母亲的名字，当时那个房子还在我外婆名下。谁敢大半夜地去找外婆说要抵押她的房子呢？

好了，钱借不到那也要你们好吃好喝招待住一晚。到底给了钱没有我当时年纪好小不知道。我知道的是，那亲戚第二天离开，把父亲一件羊毛大衣给偷走了！还有没有偷其他东西我也不知道，之所以知道这个，是因为母亲当时心痛非常，又和父亲大吵了一架。母亲说那个羊毛大衣全新的，价格不菲。（那位亲戚倒是真会挑）

那亲戚后来有没有来我家呢？好像我再也没见过他。我记得母亲说她放话出去了，那人再来就请把羊毛大衣一起还回来。

母亲的隐忍

所以现在大家都说，嫁给一个人其实就是嫁给他的家庭，这话还真是没有错。可惜母亲当时不明白这个道理，当然外婆也不会有这种先见之明。

母亲的婚姻过成这样，难道没想过离婚吗？当然有。我印象中就有两次，可惜结果都没有离成。母亲一直过着隐忍的生活。

我长大后对母亲说，你应该坚决离婚啊，母亲回答：还不是为了你们两个（为了我和弟弟）。在当时，没有爸爸的小孩会被别人看不起。母亲还担心，说如果再婚，怕后妈后爸对我们不好。

冷暴力有没有发展成热暴力呢？有的。我记得我小学一次，他们吵架，父亲当时用斧子把家里的门给砸坏了，当着我和弟弟的面。

母亲后来说，还好砸的是门不是人。

我和弟弟

我和弟弟在这样的家庭里成长起来，应该很庆幸。

因为我们有一个爱护我们的外婆，有一个超级保护我们的母亲。

我和弟弟三观很正，都顺利完成大学学业，都有自己稳定的工作，能自立更生。

我现在努力工作，就是为了母亲随时可以离开那个家。我跟她说 你不想看到他了，就来我的大房子住。最大的一间房是你的。

母亲还真的来过两年，我感觉她整个人气色好多了。至少拍照的时候，她的眉头舒展了，甚至有时还会笑了。

她说，这种宁静的生活让她晚上睡的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