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蜗牛出墙来(八)

作者: 这是莉莉啊 | 来源:发表于2018-07-28 23:16 被阅读0次
    一只蜗牛出墙来(八)

    陆筹和她家住的并不近。

    顺路了两个路口,两人分道扬镳。

    分道的地方立了棵大树,年代久远,修路也没有搬走。

    安北觉得在那样的大树下说再见,也很有意境。

    适合韩剧的男女主角在树下谈情说爱,你侬我侬。

    也适合落叶纷飞的午后,来一场情意绵绵的邂逅。

    但是意境显然并不长久。

    第二天早上刮起大风,宋易舟早早走了,杨书双睡过了头,一家人就睡过了头。

    安北跑出门,看到的就是飞上天的落叶。

    铺天盖地。

    安南说要打车送她。

    两人站在路口风里待了十分钟,屁个人影没有!

    “走了,走了!”安北说。

    安南叫住她。

    “打不到车了,我跑去好了!”

    “路上小心点。”

    安北嗯了一声,急匆匆往学校赶。

    在老树的边上她遇到陆筹。

    他不是不小心迟到了,他只是习惯性地踩点,嗯……以及迟到。

    安北见他踩点多次,也见过他在早读课站在门口喊“报告”。

    赵将成当然罚过他,他态度还行,诚心认错。

    但坚决不改。

    一直迟到,大概就是永远睡不醒的缘故。

    陆筹也见到了她,转头在自行车上和她打招呼,然后拍了拍后座。

    安北没多想,跳了上去。

    自行车当然比走路要快,但还是迟到了五分钟。

    好在赵将成没来,他俩偷溜进去。

    这天迟到的人特别多,十分钟后,还有人在赵将成的眼皮子底下灰溜溜地进来。

    已经换了位子,安北现在临着窗户坐。

    看了看天上大风把乌云都吹散,一场大雨蓄势待发。

    天有不测风云。

    安北关上了窗,大风声呼呼地,一下就停了。

    早自习快结束的时候,赵将成拍了拍手,说有新来的同学。

    新来的一个女生,有很深的两个梨涡,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是江南柔弱女子的长相。

    “我叫江江,以后多多关照。”

    姓江,名江。

    她说这话时,安北摸了摸自己的酒窝,傻乎乎笑起来让酒窝凹陷下去。

    喔……也很深。

    抬眼间,江江就朝她看过来。

    安北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晚上放学江江朝陆筹走过来,说要看他打球。

    陆筹说没什么好看的,今天徐谨信有事,他也有点累,休息几天。

    “徐哥哥有事我可以看你打球呗!”

    听到“徐哥哥”两个字,安北扎扎实实顿了一下。

    原来是认识的。

    看样子还有点奸情。

    陆筹摇摇头,背起书包往楼下走了。

    江江说在新开的奶茶店等她,安北也急匆匆往楼下赶。

    陆筹出了门,又被江江叫住,安北从他身后拐过去。

    陆筹第二次见到张逢生,就是在那天,在校门口的奶茶店里。

    安北也没有料到张逢生会在奶茶店买饮料,傅轻轻扯着书包带,不好意思地站在一边。

    张逢生则看着她,手里拿着一瓶热可可。

    安北不避讳,直接迎上去。

    张逢生抬起手。

    安北说,“谢谢。”

    “打赌欠你的。”他的语气从来没有波澜。

    安北点点头,“还清了。”

    安北正欲走向傅轻轻,张逢生上前一步,拦住安北不让她过。

    安北不想和他争执,就调了头,直接往外走。

    “没有。”他喊。

    没有还清。

    安北讲不出话,张逢生就执拗地摇头,又说了一遍,“没有。”

    可是亏欠是互相牵绊。

    安北不想,再和他有什么瓜葛。

    她笑,不成声,说出的却是,“别烦了。”

    傅轻轻赶快上来,拉走了安北。

    傅轻轻的话不多,从来不懂安慰人。

    安北情绪不好的时候,傅轻轻总是端着杯热水在边上待着。

    也许热水能解百毒吧!

    可是难过的时候,安北最想轻轻。

    安北絮絮叨叨碎碎念骂人,她就在一边小鸡啄米。

    安北颤巍巍掉眼泪,她就一言不发地陪。

    安北开心的时候,她就跟着一起笑。

    安北不开心的时候,傅轻轻就像……安北想了很久,想不出确切的形容词。

    哦,就像一条绕着圈追尾巴的小母狗,很急很急,却找不到出路。

    安北想,傅轻轻可能有点笨。

    张逢生也是。

    下完了大雨,天气放晴。

    吃完晚饭,安南说要带她出去散步。

    安北摸摸自己饱的圆滚滚的肚子,也觉得有点不适。

    可是走了一会儿,她渐渐才觉得不对。

    “哥,去哪?”安南脚步没停,姿势却不自然,僵硬了一般。

    他许久没发声,安北有些不愿意了,赖在了原地不再前进。

    “去看看爸吧!”

    他继续道,“他,很想你。”

    “他说的?”安北问。

    “他没说,我感觉到的。”安南不自然笑了,“和我聊天呢,三句两句都要扯你头上,这不是奚落我嘛!”

    “我想回家。”

    说着,她就往回走。

    晚上这条街不亮,没走几步,被凸出的小石子绊了个踉跄。

    安南静静待在原地,像在等她转身。

    安北不转身,她抓住衣摆,笔直地立在原地。

    “安北。”安南叫她,“爸爸瘦了很多。”

    许久,又道,“这么久了,你只去看过他一次。你不知道,他开心了好几个星期。”

    “安延再看我一个人过去,要不开心了。”

    “安安?”

    安北摇摇头,不做声。

    “我带了爸爸爱吃的牛肉干,怪难提的。”

    “作业都没写完。”

    “谁叫你一直看电视的?”

    “你帮我写吗?”

    “我帮你写,我帮你写。”

    安南走上前,牵起安北的手。

    像小时候的无数个瞬间,安静又温柔。

    “走吧!”安南在等她的回复。

    安北呼出一口气,最终放弃挣扎,随着他往监狱方向走。

    路上,安南仍像个千叮咛万嘱咐的老父亲,啰啰嗦嗦。

    再次看到安延,像时隔经年的老电影。

    一帧一帧的慢动作,偶尔还会卡卡带。

    安延看到安北的时候,就明显卡了带,愣住了。

    随即,便是不可抑制的笑容。

    安南没有骗她,安延瘦了一大截,头发白了大片,皱纹都出来了。

    她突然想起了小时候。

    安延到了傍晚回来,车子的鸣笛声一响,杨书双便关了油烟机,关小火,走到窗边,探出头去。

    那时候黄昏是暖色的,妈妈的头发丝被逆光衬得清晰。

    安北矮,看不到窗,就蹬着脚丫子在地上仰头盯着妈妈。

    只要杨书双微微一笑,低下头来,说道,“是爸爸回来了。”安北便撒腿就跑,先跑到桌边用筷子勺子弄点菜,再屁颠屁颠地开了门往下狂奔。

    家住二楼,朝下跑很容易。

    然后打开楼下的门,这个时候出来摇扇子的光着膀子的老大爷特别多,都喜欢和安北打招呼逗趣。

    安延要回来的时候,安北当然来不及理他们,远远看到穿着警服的高大身影,大喊一声“爸爸!”

    在阳台晒衣服的阿姨们就会伸出头来,知道是七幢的小宝贝又出来接安延了。

    安延自然也是笑着的,快步走过来。

    安北献宝似的举高手臂,安延迁就着她的身高整个儿弯下腰来,满面笑容地吃完。

    安延敲了敲探监室的玻璃,示意安北拿起电话机。

    安北回过神。

    “安安。”他喊她。

    一句话,安北就红了眼眶。

    “大闺女了。”他讲。

    两人间一时无话,安北不开口,安延也不知道讲什么好。

    安延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了。

    安北垂眸,想些话题,就道,“我回学校上学了。”

    安延抬眼,眉眼舒展开,“哦……那就好,那就好,学校怎么样,新环境还可以吧?”

    “挺好的,就是数学老师好凶,我一直被她骂呢!”

    安延抓着电话机,身子朝前倾了倾,“我们安安这么厉害,哪能怕她呀!”

    大概是安北找了话,安延也霎时放松下来,但语气间聊着聊着,还是小心翼翼。

    讲了许久,安延像是愣神,踌躇不决,最后还是问出口,道,“你妈妈,你妈妈还好吗?”

    安北点点头,“妈妈今年升了职,已经做起出版社的主编了。”

    安延笑起来,“那就好。”

    这些话安南不是没和他讲,但他总是一遍遍问,是想多些话聊,也多知道一些杨书双的近况。

    过了一会儿,有人开了门,冷冰冰的声音没有温度,“时间到了,xxxxx号,跟我回去。”

    安北一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觉得很是不舒服。

    一个编号,就概括了一个囚犯。

    一声令下,便可截断一场悲欢。

    安延点点头,说,“安安,再见。”

    安北说好,再见。

    安延往一边走,给安延塞了东西,压低声音,“安北给你带的牛肉干,有很多,别像上次分完了。”

    安延眼睛里瞬间闪着光,连声应着。

    安北喊他,“哥!走吧!”

    安南往外跑。

    铁门一关,就是两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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