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妈,”安北开了冰箱门,“安南跑哪去了?”
杨书双包着围裙从厨房跑出来,“他没来接你?”
安北吸了口冰可乐,唔了一声。
“冰的少喝点,说了多少回了!”
“一瓶,就一瓶。”她捂着可乐跑了。
安南这时候从门外进来。
安北见他脚步抬得高高,步子那个浮夸,也算是有点了解了他的意图。
“哥,你这双鞋……”
安南嘿嘿一笑,“怎么样?是不是不一般?”说完还晃了一晃他的鞋。
“丑到飞起。”
“呵!兔崽子。”
“你今晚跑哪去了?你没来接我。”安北控诉。
安南调了个头,“买鞋去了!”
“就你那双破鞋……”安北鄙夷。
“安北你几岁了,放个学要人接啊!”
“你自己答应我的。”
“我哪里答应你了?我可什么都没表示。”
“我不是当你默认了嘛,”安北急道。“你这个大骗子!”
他打开冰箱,“你喝了几瓶可乐?”
“两瓶。”
他数了数,“二,四,六……不对呀,我才喝四瓶。”
良久,又道,“你肯定喝了四瓶。”
“你自己喝的别怪我……”安北心虚。
“是吗?”安南问。
杨书双直勾勾看着她。
“妈,安南他陷害我……”
杨书双也没发话,沉默的空气最是可怕。
安北咽了咽口水,她怎么会怂呢?
安南好整以待靠在冰箱门上,眯着眼笑。
算了算了,她认错。
正欲开口,“我喝的我喝的。”来人哈哈一笑,“别怪安安。”
安北乐呵起来,“宋叔叔。”
“不就两瓶可乐吗?”他走过去,拉了拉杨书双的手,“别这样。”
安北附和,“是是是。”
杨书双挑了挑眉,仍旧看着她,许久才道,“你身体不好,少喝点!”
“嗯嗯嗯。”安北的脑袋小鸡啄米。
说完,杨书双转身进了厨房,把菜端了出来。
安北如释重负,趁她转头的一瞬间,朝安南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安南装作没看到。
宋颂从楼上走下来,安北乖乖打招呼,“姐……”
宋颂朝她笑了笑。
宋颂不是她亲姐,宋易舟是她的继父。安北住在这里,是的,住在这里,她从没把这里当家。
尽管小日子过得很是惬意,但正直如她,哪怕美色美食当前,必定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
“安北吃虾吗?”
“吃!”
杨书双换了个盘子,把虾和鸡肉换了一边,见安北眼巴巴望着,又无奈给她倒了几块鸡肉。
宋颂只低头吃饭。
宋颂的性格和她不同,宋颂静若处子,而安北动若脱兔,越狱兔,兔斯基……反正不是什么安分兔。
其实她也不是一直很闹的,她也有安静的时候。
“比如吃东西的时候吗?”安南问。
安北白了他一眼。
好吧,比如吃东西的时候。
安北吃东西的时候很安静,咀嚼的时候像一只乖懒的大猫。
她可以吃的很慢,可以吃的很久,可以吃很多次,还什么都吃。
安北剥着虾。
哎呀,这样想来,她还真是一个安静的人呢!
宋颂不如安北讨大人喜欢,也不如她闹腾。杨书双是个作家,安北上幼儿园大班那年杨书双忽然去了外省培训,大姨正巧教到一年级,安北没有人带,干脆就被托付给大姨,跳了一级。所以宋颂比她大了一岁,两人却是隔壁班的同级同学。
她有自己的小团体,宋颂也有自己的小世界,两人互不干涉。同住屋檐下,同一个学校,却不是很熟。
吃完饭,杨书双煮好药,放在了茶几上。
安北正看着电视剧哈哈发笑,笑着笑着就不出声了,因为她闻到了药香味呀!
安北看着茶几上的大碗,再看看茶几旁的腿,她抬起头,杨书双正笑吟吟看着她。
她开口,“双双啊!”
“安安呀!”
“双双我该回房写作业啦!”
“不急不急,安安先把药喝了。”
安北瞬间泪眼汪汪,“妈,能不喝吗?”
“别这样看着我,让我想起丢了的旺财。”
“……”
安北欲起身,被杨书双摁回了沙发。“喝!”
“啊啊啊,不喝不喝!”
安南正从房里出来,看着每天必演的闹剧,安北也不嫌累的。
“煮都煮好了,快点的。”
“煮好了也来得及倒的。”
“倒了怪可惜的,不如喂你呢!”
“要不你帮我喝吧!”安北挣扎。
“我喝了你能好吗?”
“能能能,你喝,我就好起来。”
“安北!”杨书双严肃起来,喊她的名字。
安北秒怂。
她端起药,闭上眼睛,咕噜咕噜往肚里咽,安南在叽里咕噜地给她配音。
杨书双端走碗,讲道,“吴医生说,今年十月份先做个小手术。”
安北坐在沙发上,蔫了一样,轻轻地嗯了一声。
杨书双转过去看她一眼,安北因为刚喝完药,眼睛当真红红的,她不免心疼,把碗放到了水池里,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安安,还疼吗?”
安北低下头,把小腿摆起来,摇了摇头。
安北十三岁那年,出了一场意外。
安延醉酒驾驶,车子冲出防护带,撞在了公路边的胡杨树上,扭曲得不成形。
消防队员把小小的安北从副驾驶座抬出来的时候,她满脸是泪,没有昏迷,被卡在车里一个半小时。
他们把压在她腿上的的东西一点点挪开,安北咬着唇,眼泪一滴滴掉,却一声也没有吭。
车子前方,淌了一地的血。
当时站在路边的中年男人被撞成了植物人,安北瘸了腿,落了残疾。
而安延,他入了监狱。
安北好好的家,一夜之间,支离破碎。
她在医院昏迷了一周,在家中躺了半年,护工一天天来,一天天忙。初中的课她再也没去上过,一个人在家,杨书双给她请了家教上课。
蓝猫是后来过来和她一起学习的。
那年他也因为生了场什么病,和安北一起学了四个月的课。
为安北孤苦伶仃的初中生涯,添了道油腻腻的颜色。
可能是红烧排骨的颜色,她想。
可是呀,这场意外的罪魁祸首,却身居高位,逍遥法外。
杨书双把安北的小腿放到自己的腿上,轻轻地推拿,道,“吴医生说了,还是有希望好的。”
安北看着杨书双白皙的手,或许是随了她的缘故,自己的皮肤也白了别人一截。可是长年累月地待在室内,倒是愈发呈现病态。
“妈,体育课,我也想跟下去。”
听她这么一说,杨书双愣了愣。
“你坐边上有什么好看的,多热呀!”
安北低着头,“一个人怪无聊的。”她又想起什么,继续道,“今天在教室自言自语,被班主任听到了,他还给我做了半小时的心理辅导呢!”
杨书双无语。
“那你去吧,少去几次,我和老师讲一讲,你坐边上看看就行了。”
“嗯嗯。”
“轻轻和你同班吧!”
安北点了点头。
杨书双笑了,“那就好。”
安北忽然想起别人同她说的话,又问道,“你找关系啦?”
杨书双没有否认。
她有些失落。
“我上楼了。”
“别玩电脑,抓紧时间写作业。”
“好!”她应着。
安北转身上楼,宋易舟这时候恰好从宋颂的房间出来,往下走。
安北在楼梯上和他擦身而过。
宋易舟朝她打招呼,她却忽然想要装作没看到。
有个声音一直在响,“你妈妈和宋叔叔再婚,就是因为你这个拖油瓶,没钱治你的病了……”
“安安?”宋易舟又喊了一声。
安北回过神,朝他甜甜笑起来,“叔叔好!”
“诶。回房间啦?”
“嗯。”
“早点休息。”
“好,叔叔晚安。”
“晚安。”
安北拐过弯,朝她的房间方向望去。
米白色的木板门,雕花的把手,镶着的金边,她的生活,好像一切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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