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受制于人
西陵霞认伶瑶为王妹,自然要找最好的大夫给她看病治伤。可那些大夫一见她像块腊肉般被长枪戳立在花园中,立刻变了脸色,纷纷摇头,说这伤太重,除了等死,谁都治不了。
西陵霞大怒,一连砍了七八个大夫,等到要砍第九个时,一旁的女将军再也忍不住了,上前附耳道:“国主,您要连这个大夫都砍了,以后可就没人给您配那药了!”
西陵霞这才住了手,吩咐下人立刻将城中医师尽数找来,一定要救活伶瑶。
一片混乱中,那个被西陵霞射伤的美男子竟毛遂自荐,说他可以救伶瑶。
西陵霞大喜,连忙让大夫给他包扎伤口,又拨了十几个侍从供他驱使。
男子仔细地检查完伶瑶的伤口后,对着一旁的侍从道:“拿把快刀来。”
敖绍质问:“你要做什么?”
男子没好气地瞟了他一眼:“还能干嘛,救她呗!这长枪贯穿肩骨,必须先把它弄短,切掉枪头,再一鼓作气拔出来,若稍有闪失,碎骨就会割断她的手筋,她的手就废了!”
闻言,敖绍金眸闪烁,神色阴晴难定,顿了顿,咬牙道:“治好她,否则要你偿命!”
男子不屑地冷哼一声:“那就别干站着,过来帮忙!”
侍从拿来了几把快刀,男子皆不满意。
西陵霞的长枪,所用材料皆是最好。枪身用的是最坚硬的铁桦树所制,一般刀剑根本砍不断。
男子气得大骂侍从无能。敖绍一挥手,亮出麒麟扇,道:“你扶着她,我来。”
男子让众人抱扶着伶瑶,保证她的身子不会有一丝颤动。敖绍屏气凝神,扇子一翻一转,瞬间就将枪柄齐齐切断。
男子不禁娇笑道:“好扇子!”
敖绍又将她背后的枪柄切短,伶瑶像断了根的兰花般,软软倒在男子怀中。
男子一把抱起她,快步向屋内走去,边走边吩咐:“拿酒,热水,纱布,剪刀,以及止血药来,快点!”
众侍从立刻分头行动。
床边,男子小心地剪开她的衣服,让她伏在自己肩上,一手从腋下穿过,按着她的伤口,一手握住残余的枪柄,对敖绍说:“一会儿我拔枪出来的瞬间会喷出大量的血,你要立刻把这止血的伤药按上去,明白了吗?”
敖绍点点头。
男子运起灵力,护住伶瑶心脉,稳稳握住枪柄,用力一提。鲜血喷涌而出,敖绍眼疾手快,一把将抹了止血药的纱布按将上去。
男子将伶瑶放平在床上,清洗伤口,撒药,缝针一气呵成,动作灵巧熟练。
可当他剪开伶瑶染血的上衣,想为她包扎其他伤口时,突然手一抖,一双漂亮的眉毛紧紧纠结了起来。
西陵霞见他动作停顿,凑上前一看,立刻脸色阴沉地挥手秉退了多余的人。
敖绍知道伶瑶右肩有他的伤疤。却不曾想到早已被他看惯的伤疤如今出现在她身上,竟变得那么触目惊心。
除此之外,她的小臂上布满了长长短短的划伤,有的颜色已经变浅,有的还面目可憎。相较之下,西陵霞的枪伤显得微不足道。
难怪再见面后,她一直穿着窄袖高领的衣服,而且夜夜合衣而睡。他只道她是害羞,却不知她是为了掩盖身上的伤。
西陵霞低呼:“她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男子不悦地瞟了一眼身旁的敖绍:“谁知道呢,等她醒来你自己问她!”
西陵霞似乎也觉着是敖绍的错,瞪了他一眼,道:“好了,该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红龙王大人夜闯我寝宫,究竟想干嘛?”
敖绍直言道:“河图洛书是不是在你这?”
“果然是为了那玩意儿!”西陵霞冷冷一哼:“是在我这,但我不会给你!你想要,要么屠了这欧丝女儿国,自己找;要么拿我想要的东西来换!”
“你想要什么?”
西陵霞看看床上的伶瑶,拍拍他肩膀道:“我现在最想要的是我这个妹妹赶快醒来!你就乖乖等着她醒了再说!”说完,她对着床边的美男子道:“小狐狸,这丫头就交给你了,你救好她,我就饶你一命,你救不好她,哼哼哼哼,你知道我的手段,有的是法子让你生不如死!”
见美男子脸色一沉,西陵霞得意地离开了屋子。
事情完全超出了敖绍的掌控,他无可奈何,只能等待。
自西陵霞授权那美男子全权照顾伶瑶,他便叫侍从搬了张大床,在外间住下,美其名曰是要按时给伶瑶换药,随时监察她的伤情。
敖绍找不出理由反驳,而西陵霞像故意要气他似的,大刺刺地允了男子的请求。
就这样,男子与伶瑶一屋,敖绍反而被赶到了隔壁的屋子,每日里想要探视伶瑶,还得经过男子的允许,这让敖绍十分憋屈,窝了一肚子火没处发,干脆不管不问,自顾自地等着。
到第八天时,伶瑶终于睁开了眼,迷迷蒙蒙扫了一圈,唤了声“敖绍”,又沉沉睡去。
西陵霞大喜,大大封赏了男子,给了他许多金银珠宝。可那美男子似乎视金钱为粪土,把那些明晃晃的珠宝往屋子角落一堆,依旧整日守在伶瑶房内。
又过了三天,伶瑶才彻底清醒过来。
睁开眼,一双碧绿如玉的眸子映入眼帘,紧接着就看见后面不悦与担忧混杂了一脸的敖绍。
伶瑶挣扎着想起身,却被美男子一把按住:“不许动,伤口会裂开的!”
伶瑶认出他正是那晚的美男子,笑道:“西陵霞没杀你啊……真好……”
男子一怔,轻声道:“我叫苏芳。”
这是相处十一天以来,敖绍第一次听他提到自己的名字。
敖绍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憋屈过。
原本闹得你死我活的西陵霞和苏芳如今竟站到了同一个阵营,轮番守在伶瑶身边,一个贡献美食药材,一个贡献医术熏香,还明里暗里地讥嘲他在这件事上是多么无能,什么都做不了。
等好不容易熬到两人都离开后,伶瑶也已睡着了,他只能看着她的睡颜发呆。
他们明明离得这样近,却连话都说不上一两句。
敖绍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一个握着河图洛书,一个掌着伶瑶生死,无论哪一样都是他无法放弃的东西。
敖绍郁闷至极,伸手抚上额头,狠狠搓揉着,清冷的夜风并不能吹散他混乱的心绪。
突然,一只冰凉的小手按住了他的手,敖绍睁开眼,对上一双熟悉的黑眸。
他一怔,下意识地往旁边的屋子看去。
果然,屋门微开,露出一小条缝隙,里面苏芳绿色的身影正躺在床上,酣睡好眠。
敖绍的视线回到伶瑶脸上,神色不明。
伶瑶满心的担忧全部卡在喉头,欲吐不出。
原本敖绍待她就是忽冷忽热、忽近忽远。玉山再见后,两人的关系好不容易拉进了些,可不知为何,自离了西门家后,不仅又恢复原状,还比之前更甚,敖绍时常的温柔之后似乎极力掩藏着滔天的憎恨与鄙夷。
他果然还是恨自己的吧,毕竟他一身灵力皆是因她而废。就算他决定原谅她,可心底还是恨她的吧!
这样的认知让伶瑶又是歉疚又是羞愧,小心地保持着与他的距离。
见伶瑶缩回了手,怯怯地望着自己,敖绍猛地醒悟过来,立刻掩去心思,恢复了担忧的模样,责备道:“你怎么跑出来了?”
伶瑶自然察觉出他情绪的变化,却不愿探究,只道:“我想见你。”
敖绍心里一沉,握住她冰凉的小手,将她带入怀中。谁知,身体相碰的瞬间,西门宴使的话从脑中一闪而过,敖绍不由的身子一僵。
伶瑶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变化,本能地想躲开。敖绍却收紧健臂,阻止了她的动作。
伶瑶僵在敖绍怀中,不知所措。
敖绍搂着她,心中亦是思绪万千,剪不断理还乱。
“你一一”
“我一一”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消声。
一瞬的沉默后,还是伶瑶先开了口:“你想说什么?”
敖绍责备道:“已是深秋,欧丝女儿国又靠近北边,夜晚冷得很,你穿的这样少就跑出来,容易生病!”
伶瑶的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对不起,又让你担心了。”
敖绍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下。他将伶瑶的头用力按进怀中,仿佛要把涌上心头的感情压回意识深处。
他闷声道:“我不是要责怪你,我只是担心……”话到嘴边却戛然而止。
担心什么?
他哪里说的出来。
早在西门宴使揭露伶瑶身世的那一刻起,他对她仅存的怜惜也变成了毫不留情的利用。
没有真心的关心,让他根本找不出恰当的词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然而伶瑶并未发现他的语塞,只当他是不善表达,替他解围道:“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真的很想见你。你不要生气,我陪你一会儿,很快就回去,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敖绍没由来地生出一丝怒意,他收紧了环抱她的胳膊,闷闷道:“我没有生气,你想待多久都可以。”
伶瑶偷偷微笑,枕在他胸前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整个人渐渐放松下去。
敖绍的味道包裹住伶瑶,她像只温顺的猫儿,蜷缩在他怀中,贪恋地呼吸着,让他的味道流进自己的身体。
苏芳喜欢用香,身上随时都熏着浓重的香味。这次给她治疗时,他也用了不少安神镇痛的香,可再好的香都不及敖绍身上的味道让她安心。
敖绍温柔地抚着她顺滑的黑发,暗金色的眸子里却是深不可测的冷意。
可是,伶瑶看不见,她以虚弱的身子享受着他掌中的温度,很快便沉沉睡去。梦中,她嘴角微翘,仿佛做了什么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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