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梨花早开寓别离
“佞臣当道，国之不幸啊”朝臣刚刚退下，楚煜慵懒的声音从屏风后悠悠传来，带着几分调笑
“别闹”坐在上位的男子淡淡地望向红衣少年，冷峻的面容下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奈。
“哈，刚刚那群鬼老头就是这么想的”就近坐下，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红衣似火，衬得楚煜那双幽蓝的双眸宛如充满危险深潭。
上位的男子翻书，没说话。
“喂，顾渊，为什么要救那个小鬼”
楚煜笑嘻嘻望着他
“还不是时候。”
楚煜双眼微眯，旋即像是明白了什么，复杂地看着他
顾渊，当朝摄政王。先帝出征途中突然驾崩，膝下无子，只有一年纪尚小的庶弟，小皇帝继位，众老臣颇为忧虑
谁料，继位当天，一陌生男子携先皇圣旨出现，宣称先帝曾任命自己为摄政王。
众臣当然不信，先帝在世时身体没有任何问题，且治理有方，才思敏捷，何以会有立摄政王之念。
然而圣旨是真的，小皇帝唯唯诺诺躲在侍从身后不言语，众人无奈。
短短半年，顾渊以雷厉风行的作风强势收揽大权，竟生生稳住了因先帝去世动荡不安的朝堂。是以，众臣面上不显，私下却没少议论他的狠厉…
“顾渊”
“？”顾渊等了许久没听见下文，疑惑地抬起头
楚煜定定地望着他，眼底闪烁着难得的认真
“等事情完成，陪我回家”
“好啊”顾渊呼吸一窒，随即一笑，恢复调笑的神情。
他知道他所说的“家”，不是这冰冷的皇宫，是他们初见的那座梨树下的小木屋。
“呵”楚煜缓缓走上前，轻佻地捏着顾渊的下巴
顾渊蹙眉“你说话就说话，干什么…”
楚煜低下头，蜻蜓点水般啄了啄那喋喋不休的薄唇，顾渊霎时失声。
“……”顾渊眼神闪了闪，转过了头。
楚煜啧了一声，悠悠地起身向外走去。
“喂，你小心点别被认出来”
顾渊无奈地喊到
等到火红的身影消失不见，顾渊才恢复冷漠疏离的神情，抬手，轻轻扣了扣桌子
两抹黑影悄无声息出现
“告诉江岚…立刻准备，我要拿到它”
“…？”黑影一怔，错愕地抬起头
另一道黑影赶忙上前作揖，将他挡在身后，垂眸“是”
旋即，拉着他退了下去。
顾渊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他神色淡淡地低着头出神，鼻尖还弥漫着若有似无的香气。
花园一旁，“邢，你刚刚太冲动了”
“泽，你没听见主人说吗，他要做什么？那东西是那么容易拿的吗？他是被那姓楚的蛊惑了！”
“闭嘴”泽冷冷地撇了他一眼
邢噤声，低着头没有再言语。
虽然泽跟自己一样都是从小跟着主人的，但是泽跟他们不一样，她虽是姑娘，却比任何人都狠辣果决，暗卫们都比较怕她。
“别做多余的蠢事”泽毫无感情地说到，眼底毫无波动。
傍晚
屋内，顾渊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正准备入睡，余光撇见跳动的烛火，嘴角抽了抽
“下次再趁我睡觉进来，你的狗腿可以拿去卖给张屠夫了”
“滚蛋，你以为本少爷连夜赶回来容易吗？”锦衣少年不满地从窗户跳进来，泄愤似的跺了跺脚。
顾渊没理他，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才慢悠悠说到：“那把我的暗卫支走又是为何？怎么？对我有什么非分之想”
“哎哎哎去，我宁可对你家泽有非分之想也不会找你的”
“呵…你再废话泽就该回来了”
“啊对对，说正事，你是想去阎王殿溜达一圈？你知不知道我们现在关键是要耐心等！他们现在都没现身，万一打草惊蛇你…唔…”
少年说到激动处唾沫横飞，却被飞来的梨花糕堵住了嘴
“等到现身，就太迟了，我们必须先发制人”顾渊擦了擦手，随即嫌弃地看着少年
“可是…之前计划不是这样，你…你是不是毒又发作了？”少年罕见地没有计较，反而露出几分担忧
“没有，别多想”顾渊一顿
“顾渊，这么多年过去了，楚煜他早已经不是当年的心性了，你要知道，一个能在深宫中厮杀出来的人不会那么简单”
“他如何，我知道。”顾渊毫不迟疑
“顾渊，我无所谓，我什么都没有，一身轻，我当然也希望你放下过去的一切肆意而活，可当年之事我并不了解，我知道你放不下…”少年玩世不恭的面容此刻满是复杂
“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可是这条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顾渊默默想。
“好了江岚，你只需要把消息放出去，剩下的不用你管，你不是一直想游历四方做一个潇洒的江湖人吗”顾渊的神色少见地露出了几分认真
他淡淡地笑着“去过你想过的生活吧”
闻言，江岚搭在桌上的手骤然收紧，狠狠砸向顾渊，却在中途停住，缓缓松开手，抓住顾渊瘦弱的肩。
“顾渊！你有没有心？啊？你…”骤然收紧的手令顾渊有些刺痛，他忽然觉得一阵晕眩，便失去了直觉，直直倒下去。
江岚愣了愣，下意识想接住，却见一阵风吹过，带来淡淡香气，一身红衣的楚煜已然将顾渊抱在怀中。
“滚”楚煜上挑的眼角此刻如寒霜般透着刻骨的冰冷
江岚仿佛没听见似的，正要反唇相讥，一阵疾风从耳边擦过，背后响起飞镖钉在柱子上的声音。
“再找些不入流的货色支开我，下次钉住的，就是你的狗腿”与此同时，泽的声音悠悠传来。
江岚无语望天： ？？？你们一个个对我的大长腿有什么意见吗
泽望向楚煜怀中面无血色的顾渊，皱了皱眉“不应该啊，昨天才服下的药”
“泽，清理一下闲杂人等，顾渊我带走了”楚煜没空理会他们，甩下一句话就消失不见。
江岚：“ ？？？闲杂人？？说我吗？？”
“不然你觉得你的狗腿也算半个人？”泽面无表情
江岚总觉得自己的狗腿凉飕飕的…
“他怎么回事，最近毒发的很频繁？”
“……”泽不言
“喂，都这个时候了瞒着还有意义吗？再说了，楚煜那玩意刚刚那么随意就把人带走了？？你不拦一下？”江岚气的跳脚
“主人有令，对楚煜绝对服从。”泽继续冷漠。
“……你确定这些年顾渊没有多加一项中邪的病症吗”
“……”泽依旧冷漠
“泽祖宗？到底什么情况好歹告诉我啊，要不是打不过楚煜那玩意，我刚刚早动手截人了”江岚被泽的冷漠脸磨的一点脾气都没有了
“上次主人救你，伤及筋脉，毒，压制不住了。楚煜会带他去找酒痴老人”泽没有感情的声音响起，每一字都正正敲在江岚心口
“我……以为…那只是普通的…”江岚喃喃自语“他为什么不说啊！有病不治还瞒着，以为自己有几条命啊”
泽没有理会他，悄悄退出了房间。
夜深了，残缺的月亮洒落大把银光，晚风吹动竹林，远处的树叶沙沙作响，小溪不知疲倦地流淌着，哗啦哗啦，为这寂静的夜色谱写了一曲神秘。
竹林深处，木屋安静地屹立在黑暗中，半遮半掩的门透着丝丝诡异，微风吹过，门吱呀吱呀作响，在这寂静的夜空中格外刺耳。
楚煜抱着顾渊到的时候，看着眼前的场景，心沉了沉，推开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楚煜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走进内室，只见床上的白发老人安慰地熟睡着，月光洒落，照亮了老人苍白僵硬的脸颊。也让楚煜的心沉到了谷底。
楚煜皱着眉，忽的看见一旁被刻意摆放的一串草绳被打成一个奇怪的结。
楚煜呼吸一窒，是他？
摄政王府
泽石像一般站在门口，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那个…泽…有件特别紧急的事情，你看让我先进去…”来人佝着身子，结结巴巴地说着
“主人休息了，天塌了也给我顶着。”
“可是主人说有关那位的消息必须第一时间让他知道”似是想起什么，来人挺了挺腰杆
“那位？怎么？快咽气了？”泽挑了挑眉
“没没……是姑娘她有些不舒服…”
“苏太医呢？太医都治不好她找我家主子有什么用？”路过的邢忍不住插了句嘴
“太医…说…这是心病…”擦了擦不停流下的汗，小斯恨不得马上逃跑
“心病啊，没救了，回去让她等着吧”泽难得好脾气地笑了笑
等？等什么？等死吗？小斯腹诽，但又迫于压力，只得转身讪讪离去
邢正准备说什么，房内传来一阵响动
“出什么事了！”邢抬脚就要往里冲
“下去，主人有令。”泽伸手拦住
邢疑惑，但也没说什么，乖乖退下了，虽然泽对他们都很冷淡，但对主人绝对忠诚，这点毋庸置疑。
等邢走远，泽松了口气似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楚煜小心翼翼将顾渊放到床上，转身在身上翻找了一会，拿出一个盒子，将盒内药丸小心喂给他
“出什么事了？”泽皱起了眉
“他死了，这是在他屋里翻到的仅剩的药”楚煜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感情
“怎么会，谁做的？”泽有些不可置信
“……”楚煜没答，想到那个草绳结，心里莫名烦躁。
当初，他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子，有次偶然听到太子一行人议论自己的生母，说她活该命短，一时失手，楚煜将太子推入池塘，被赶来的皇后狠狠惩罚了一番。
之后，便被皇后以为太子祈福为由打发到归一寺去了。
归一寺是皇家寺庙，当然不乏皇后的眼线，楚煜被折腾地几次差点丧命。某次，他被与他一同出来的师兄又丢在山上，迷路了，他浑浑噩噩地走着，甚至想就这样去见母亲也挺好，听说她很好看，他想。
不知走了多久，他终于看到了远处的梨树下有一抹亮光，他急切地跑过去，发现是一座小木屋，木屋很简陋，有些地方还漏风，但他顾不上想这么多，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内，正在看书的小孩睁大眼睛望着眼前的不速之客，楚煜从腰间拔出匕首，上前一步横在小孩脖子上，沉声问“这里就你一人？”
“是”小孩忽闪着黝黑的眼睛，清脆地说着，毫无恐惧。
“你……”楚煜有些惊讶，他居然不害怕
“我看你像是走了很久的样子，我这里还有些剩菜剩饭，你要吗？”小孩打断了楚煜，真诚地望着他
“咕…”楚煜还没来得及说话，肚子已经先替他回答了，他放下匕首，懊恼地咬着嘴唇
“喏…别怕，我这里没有人来的”小孩端来一碗水，看着楚煜戒备的神情，笑眯眯地说
“为什么帮我，你不怕我刚刚真的伤了你吗”
“因为…你的眼睛很好看”小孩托腮看着他
“……”楚煜张了张嘴，没出声，咳了两声，掩饰般地摸了摸有些通红的耳朵
“你家人呢？”楚煜囫囵吐枣地边吃边问
“不在了”小孩的脸上没有一丝波动
“哦……真巧”楚煜觉得有些怪异，但却说不出来
“你又是为什么在这，这么晚了”
“……我迷路了”楚煜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哦…这里一直都就我一人，你要是闲来无事，便可以来找我玩”小孩笑嘻嘻地说
“……好”
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进去，如果，自己后来没有去找他，那么结果会不会有什么不一样呢，楚煜想。
第二天回去的楚煜不出乎所料被责骂，“就说这小灾星是个不省心的，乱跑什么”
“哎哟人家可是皇子呢，客气点”
“我看也就是空有其名，不然怎么能来这地方”
七嘴八舌的嘲讽扑面而来，楚煜紧闭着嘴唇，不说话。
“够了，今天的经文每人抄十遍，明天交给我”远处一身袈裟的住持缓缓走来，面色不善地看向众人
众人见状，一哄而散
“孩子，委屈你了”主持拍了拍楚煜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
楚煜眼神闪了闪
“后山沿着竹林一直走出去，梨树下有间小木屋，那是之前我师兄之前自己搭建的，现在小渊那孩子住在那里……你要是愿意，可以经常去那里，那里不会人欺负你。”住持无奈地说着
“小渊？”楚煜想起昨晚笑嘻嘻的那个孩子
“他是山下村庄的孩子，只可惜父母都是些不省心的，这孩子经常被打的浑身是伤，上次见他，就奄奄一息趴在寺庙门口，我见他可怜，就带回来了。”主持又是叹气
楚煜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有些烦躁，楚煜想，为什么呢？同情那个孩子吗？
踌躇了很久，他决定去找他，他气喘吁吁地走到木屋，发现里面竟传来一阵嬉笑声，推开门
“你来啦”小渊笑眯眯地向他打招呼
楚煜没搭理他，望向一旁皮肤有些黝黑的少年
“他是山下王大娘家的孩子，之前帮了我很多，今天是来给我送些吃的”小渊急忙解释，生怕楚煜一言不合就拿出匕首
少年腼腆地朝他笑了笑“我叫木头”
记忆中少年黝黑脸逐渐清晰，楚煜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那个黑绳结……是木头后来送给他和顾渊的，他们三个一人一个，因为打结的方式很特殊，所以楚煜一眼就认出来了。
木头……是你吗？……你还活着？你究竟想干什么……
远处晨光微露，楚煜只觉得事情越来越复杂，走出了房间，漫不尽心地朝远处走去
再次来到这间木屋，楚煜有些复杂，转了一圈，走到梨树下
“今年梨花开的真早”楚煜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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