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5日 星期三 阴
鲁迅先生在写于1925年的散文诗《希望》中，两次引用了匈牙利诗人裴多菲写给友人的话：
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
年少的自己初读这句话时，只觉得带了浓烈的禅理，却实在不明白究竟蕴藏了怎样深层的意味，甚至连字面的意思都是懵懂的。
及至更为年长，无论在小小的自家庭院，还是在滚滚红尘的大千世界，人世的坎坷与内心的浮沉纷纷奔袭而来，在自己漫长的成长岁月中，留下了深深的印痕。当青春的豪情只剩下一襟晚照，当我们在现实的空间遍体鳞伤，当我们孤独地徘徊于无数个失眠的深夜，才渐渐明白在这个尘世里，有些事情无论我们如何刻苦，也并非一己之力所能改变的。强烈的渴望和信念与微薄的个人力量之间的矛盾，大约就是宿命给予世人的嘲讽，大约就是希望与绝望一样同为虚妄的真正内涵。
可是，我们从未真的放弃，也仍在坚强而努力地生活于这个充满欣喜与苦难的人间。即使面临人生中的大困境，已经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我们也能听到来自亲友的无数安慰和鼓励的话语。
《神雕侠侣》中，身中剧毒的小龙女唯恐中了情花之毒的杨过不肯独活而跳入断肠崖，并且为了给予杨过生的希望，更是在崖壁上写下这样的话：
十六年后，在此相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
杨过和小龙女这一对在一起经历过太多情感起伏与生死劫难的情侣，早已将彼此视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他们面临生离死别时的肝肠寸断，就正如平凡的你我知晓至亲之人生命无多时的惨痛，是可以想见的。小龙女当然明白作为情意深坚的夫妻，杨过是不愿苟活于世的，可是她和我们一样懂得生命的可贵与无价，所以她要给他活着的希望：不能让他一死了之，也不是让他潦倒颓废地度过余生，而是让他满怀希望地期待下一次的重逢，虽然16年的等待时间的确是太长久了一些。可是没有这个虚妄的希望，没有这样善意的谎言，很难想象杨过能够平静安稳地度过16年的漫长独居时光。
年轻时也曾对种类繁多的祝福语感到费解，因为真的有太多的祝愿在往后的时光中都没有实现，甚至人们明明知道就是这样的结果，还是要热情地年复一年地祝愿着 。基于这样的困惑，在很长的时间里，我都很少在节日里给亲友送出自己的祝福语，也几乎不会回复别人的祝福短信。虽然现在我仍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祈愿，但是却越来越明白祝福并不是没有意义的，更不是虚伪的，而是一种希望，是在艰难现实中给予别人的、也是自己渴望得到的一抹光亮。
祝福的终极目的并不见得是为了实现怎样宏大而美好的心愿，这一行为本身却是传递了一种牵挂与在乎的情意，表达了对所爱之人的殷殷关切。对于漫漫征程踽踽独行、终要归于大荒的我们，又有谁真的不需要爱呢？就正如电影《阮玲玉》的主题曲《葬心》的开篇所唱：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儿依赖，贪一点爱
2017年10月25日晚
写于小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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