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生

王小明

日历翻到2012年12月21日。

今天，我遇到一个奇怪的事情。

家里一个古董瓶子突然会说话了——这个古董瓶子据说是秦朝的，祖先传下来的。历经千年，度过战火饥贫仍然待在我家。可是它今天，说话了。

事情是这样的：

今天我正在家里做一件难以描述的事情，具体什么事，男生都懂的。正嗨的时候，听到一声：“王小明，你在做什么？”

吓得我差点送血！——我当然是在打lol了……想歪了的人自己面壁去！

此时的我浑身一个激灵，我十分确定家里没人的！而这个声音瓮声瓮气，不属于我任何家人的声音。最关键的是，这不像是一个人类能发出来的。就像是一个金属质的筷子敲到金属碗上的声音，却又没有那么清脆。

低沉，很像我小时候调皮，把家里的青铜古董瓶子摔倒地上的声音！

在我胡思乱想的当口，又出现那个声音了。“王小明，你在玩什么？”

“啪嗒！”这是鼠标掉到地板上的声音。当我战战兢兢地转过身，却发现被老爸高高地摆在玻璃柜子里锁着的古董瓶子，倒了。黑洞洞的瓶口对着我，就好像是……在看着我！

“妈呀！见鬼了！——”我的记忆停止在这里了。因为我生生昏过去了。

接着，我是被一阵金属与玻璃碰撞产生的交响乐吵醒的。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叮叮当当”的被烦得不行，猛然就醒了。然后就看到了让我诧异地一幕：那个瓶子，自个儿跳起来往柜子的玻璃门上撞！我已经看到玻璃上有蛛网似的裂纹了！

当下我也顾不得害怕，可能是另一种害怕——小时候摔了这瓶子被老爸一顿狠揍，几天没下床，这是我一生的阴影。我赶紧跑到玻璃柜子前，打开门。双手合十道：“哎哟，不知道您哪路神仙。求您了别撞了。您这身体是我老爸的命根子，可千万别损咯！”

“你，把我拿出来！”那瓶子居然还有些颐指气使的味道了。

不过我也只能照做，双手捧着瓶子，点头哈腰地：“大神，您这是要干啥去？”

瓶子不说话了，黑洞洞的瓶口对着我。好像在认真地凝视我，然后它说：“王小明，你想要永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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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嬴政

我是嬴政，建立起了大秦帝国，统一了整个中原。

我想要永远活下去。永享这属于我的帝国。

在我四十九岁那一年，我遇到了一樽会说话的酒爵，我并不觉得那有什么可怕的，因为我现在已经生不如死，炼丹师炼出的丹药已经掏空了我的身体，命不久矣。若我得永生，我有把握让这个王朝回到它该有的样子。

“秦皇陛下”它还挺懂规矩。看来在这人间，我确实是最为尊崇的人了，连妖魔都得敬让三分。

“你是妖怪？”我希望它是，最近徐福出海寻访仙岛以后没了音讯，炼丹又不得其法。永生对我越来越远了。而现在的我，每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实际这个王朝已经脱离我的掌控，名为我儿胡亥监国，大权其实全在赵高手里。

“在下，来实现您的永生。您愿意吗？只是灵魂永生。”酒爵倒在桌子上，黑洞洞的口对着我，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透过这个口看着我。

我还有什么怕的呢？

“我愿意。”话音未落，一阵眩晕的感觉，我好像飘在天上，又好像落在地上。我看到自己的身体躺在床上，瞪大双眼，眼中那么多不甘。却又挺直了双腿，双手僵硬地伸向桌上的酒爵。

我死了？

“不——”说好的永生呢？我怎么能死！我是大秦帝国的王，我是这人间的主宰！我……

突然，身下好像出现了一个漩涡，把我吸了下去，等到我恢复意识后，听到了一声叹息：“秦皇陛下，命不可逆。你想得永生，需抛弃这病弱的躯体，以灵魂姿态进入酒爵之中。等到有人再愿与你交换时，方可脱离。此乃，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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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明

我遇到的这瓶子，是个神经瓶子。二十多年不开口，一开口就问我想要永生吗！

“神经病吧你！臭瓶子！”我把它摔到地上，也顾不得老爸回来怎么骂我了。转身跑出去，想着找老爸说道说道这事儿。

“哎，其实我是酒爵啊。你个没文化的玩意儿！”我听到那瓶子，不，酒爵在后面念叨。然后跑得更快了。

跑出单元楼，出了一身汗，反而冷静下来了些。一路盘算着该怎么跟老爸老妈说这事儿，这酒爵看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就在我盘算入神的时候，一阵“滴滴”声音打断了我的思路。

抬头一看，一辆大卡车迎面而来，已经来不及躲闪了！反应的下一秒，我已经感觉到自己被高高抛起到空中，然后重重摔下。然后，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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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皇嬴政

成为酒爵已经快两千年了吧？时间长到我都不记得了。

也曾问过别人要不要永生，无一例外都被当做妖怪……

时间久到让我有些后悔永生了。

作为一个（曾经的）帝王，几千年来肯定也不能闲着。进入酒爵以后发现前任还在里面留下了些方术书籍。我没事就练练，权当打发时间了。

久而久之，我也会一些法术了，比如能控制这个酒爵移动，能看破人的命数，也能看到世界末日……

我看到王小明会在2012年12月21日死去。这一天，也是末日。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

对不起了，小明。就当是你小时候摔过我的赔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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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明

黑，是真的很黑。伸手不见五指，我不知道眼睛是否睁开，还是瞎了。身上一点痛觉都没有，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王小明，你想要永生吗？”黑暗中，还是那个声音，好像在哪儿听过。好熟悉啊……

哦，是那个酒爵，我就是为了躲它才跑出来的，不然我现在还在家冲王者呢。罪魁祸首还敢出现！

那个声音，我也不知道从哪儿出来的，我只能对着黑暗中吼叫：“不要！死了就死了！不是你我还不能死呢！我哪儿知道你会不会害我！”

“你确定吗？你听听外界的声音？”还是他，这次的声音带着些怜悯。

耳边好像清明了起来，全身的痛觉都被唤醒。可眼睛还是睁不开，只能听到一阵阵熟悉的哭声，是我妈！哭声旁边还有劝导的声音，那压抑的痛苦，却还强忍着安慰那个哭的人。还能是谁呢，爸……

“你们别哭了……你们别哭了！”

我想喊出来，却是无能为力。身体甚至连个手指头都动不了。浑身的痛楚，父母清晰的哭声……

“喂！瓶子，你还在吗？”我喊道。

耳边的声音渐渐远离，痛楚也随之散去。我又回到那个黑暗的地方，又听到那个声音：“我知道你还会回来的。”

“瓶子，我要永生。会付出什么代价？会对我父母有什么影响？”

“没有影响，这只是你自己的决定。自己的命，是自己的。你还能一直陪着他们。”

“好，我愿意永生。”我毫不犹豫，只要能活过来，只要能不再听到父母的呜咽。

话音刚落，我感觉自己飘了起来，远处好似有一个漩涡把我吸了过去。接着，我看到病床上的自己，眼睛突然睁大，冲飘在空中的我咧嘴一笑，动动嘴唇。然后，旁边心跳监测仪上面的曲线变成一条直线！“啊！——”那是我妈的尖叫。

周围骚动了起来，接着，我被更大的吸引力往外吸去。挣扎着回头，看见我妈正趴在我的身体上，而我，被盖着白布……

吸引力停止，我也不知道我落在哪里了。睁眼的时候，却看见了我的父亲，他捧着我，双眼红肿着。我妈在旁边不住地掉眼泪，我爸把我放到玻璃柜子里，玻璃柜子？！！我变成了那个酒爵？！

正当我意识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一阵地动山摇！家里的天花板扑簌簌地掉下细碎的砖石，墙壁上的壁纸裂开一条条狰狞的缝，我也不由自主地掉到地上。

爸！妈！快跑！地震了！

可恨我想带着父母出去，却又被困在这里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眼前的惨烈景象将我此生挚爱的两人吞噬。

模糊间，我看到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头戴通天冠冕，前后垂坠着玉串称旒。他看着我，似笑非笑，声音还是那般怜悯：“小明，末日到了。我不想一直在那里……”随后他消散了。

我突然想起来，“我”躺在病床上最后对我说的一句话是：“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