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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年的金融危机影响到了我所工作的行业——建筑业。
公司决定工地暂时停工,项目上所有人员可以等,也可以另谋出路,公司不提供任何生活费。
刚到上海参加工作,一下子没有了经济来源。更没想到的是,对我来说就业与失业竟相隔如此之近。
无所事事的我,来到上海最繁华的地段漫无目的闲逛,街边到处有拿着咖啡的老外在闲谈。我怕不知道自己这个月的生活费在哪里,当然这是我想多了,我目前急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我的午餐在哪里,因为我饿了。
沿着世纪大道一直走,下一站就是东昌路地铁站,地铁站紧靠“世界广场”大楼。
在楼下我遇到了“老何”,当然这是我们后来熟悉以后才知道他姓“何”。
老何很亲切,一上来就给我一个宣传页。我接过来,没看,自顾往前走。
老何快步跟上。
“对英语感兴趣吗?我们楼上有免费的试听课,你可以去听一下。”老何已经跟上了我的脚步。
“你们发广告招人吗?”我突然停下脚步问。
老何被我问住了,尴尬地杵在那里。
“招招招,一会你跟我上楼。不过在上楼之前,你先填一下你的手机号码。”老何的嘴角露出一丝怀笑。
我跟着老何来到楼上,是一家英语培训机构。主管很年轻,发亮的头发全部梳到一边,显得非常时尚。
“会发传单吗?”
“会。”
“下午正式上班。还有两份盒饭,正好你和老何一人一份。”
就这样,我的午餐和工作几乎是同时解决的。
吃完饭,老何给我拿了一件工作服让我换上。
“走,下午去地铁站,就在楼下负二层。你拿着易拉宝,还有这叠广告给你,省着点用。”
“不用是发个广告嘛,至于这样节省吗?”我心里嘀咕。
但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以及我接下来两个月的经历,我至今历历在目。
“下午五点之前,地铁站人是不多的。我们的主要工作时间在5-7点之间。如果没有完成今天的指标,今天的基本工资就没有了。”老何边走,边跟我说。
“每天需要完成20个有效指标,这是你最基本工作。20个指标以外的单子,按照每单一块五计算。”老何停下脚步,很认真地用手势给我做了一个“1”和一个“5”。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有效指标,定义如下:课程顾问会打我们搜集来的号码,对方对英语感兴趣,有学习的意向。那么恭喜我,这个号码有效。
早晚高峰的上海地铁站,根本无法用“行色匆匆”来形容人们的脚步,我更喜欢用“跑步”这个词来描述。
五点以后的第一趟地铁来了,道闸不停地从红灯变成绿灯,每变换一次,就会“跑”过一位路人甲。道闸机不停地发出“滴滴滴”的声音,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来了!”老何用肩膀碰了我一下。
他快步上前,找准了“目标”,熟练地递出了广告单,同时立即转身和“目标”同步。
“对英语感兴趣吗?我们楼上有免费的试听课,你可以去看一下。”老何面带微笑,一直盯着对方的脸,完全无视前方的路。
“不好意思,不感兴趣。”对方直接把广告单塞给了老何。
老何无耐地朝我耸了耸肩膀,露出了一排洁白的牙齿。
接下来的十分钟里,他平均30秒更换一个“目标”,不停重复重复再重复他所有的步骤。
有的人根本不看不听就匆匆走过,有的人拿了广告“很礼貌”地放进了垃圾桶,有的人接着电话拿了广告就走,有的人老远处看到老何就开始摆手。
只有很少的人能够驻足,而在这部人中,能够留下号码的更是寥寥无几。
十分钟后,老何拿着3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广告单朝我走过来。而我则站在易拉宝前面一张广告也没发。当时如果我说自己是一个模型,应该会有人信。
“工作,没有捷径,只有不停地尝试,直到成功。问10个人,我相信没人会理你,那你就问100个,100个不行就200个。按照概率来,每天的任务是可以完成的。”老何用双手撑在我们放广告的桌子上,一屁股坐了上来。
“一定要学会看人,并不是每个人都会对你感兴趣。一般穿着职业装女性,对英语的兴趣会比较大,如果是画着浓妆的职业女性更得试一试。如果按照年龄段来划分的话30岁-35岁之间是最有意向学英语的。当然这些都不是绝对的,关键是要撒大网,不放过任何一条鱼!”老何脸上露出了狡猾的笑容。“开始吧!别浪费时间,我们还有一个小时!”
我学着老何的样子,笨拙地递出广告单。
完全没有人理。甚至话还没说出来,人已经跑远了。
我时刻记着老何的话,开始有目的地尝试,找到合适的“目标”就盯着不放,边说边走边聊成为一种习惯。我不停对自己说,下一个肯定可以!下一个!
终于,有人愿意停下来。
她看了看广告,问:“你们机构在哪里?”
“就在楼上,很近。里面还有外教在上课。对,有外教,可以随时进去听,现在就可以去。”我激动得快说不出话了。
“我现在没时间,我还有事!”
“能不能留下你的联系方式,到时候我们课程顾问会跟你约时间来试听。”眼看人就要走,我立刻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签字笔,并且很“虔诚”地看着她。
她写下了号码,然后匆匆离开。我看见不远处的老何给我竖起了大拇指,然后跟我做了一个“加油”的口型。
我开始不停地问,不间断地问。被拒绝后会立即转向另一个人,中间几乎没有转换的时间。每当跟着一个人跑的时候,耳边没有了嘈杂的地铁,没有了道闸的开闭声,因为我正专注着“我的世界”。虽然我知道,大部人都没有看我一眼。
第一天上班,我没有完成任务,我离指标完成还差了7单。
老何拍拍我的肩膀我说:“很不错,比我第一次做的好多了。”
“对了,告诉你一个诀窍。”老何假装紧张地向周围张望了一下,“如果发现时间来不及完不成指标了,找年轻人,请他们帮忙完成你的指标,90%的人会帮你,如果你够真诚的话。”
说完,老何脸上又露出了原本“狡猾”的表情。然后,背朝着我离开,甩手跟我拜拜。
之后的几天,我每天转3趟地铁到东昌路站下,每次老何都比我早到。
老何也给我讲了关于“工资”组成。如果每天完成20个有效单,就保住了当天的基本工资25元;超出的有效单按照1.5元/单计算;如果成功拉到楼上试听,5元/位;成功签单可以提成50元/位。
如果说我是在凭着热情一直在做,那都是扯淡。事实其实就是:如果我不做,这个月我没饭吃。
生活没那么好说话,先过了“苟且”这一关再说。
之后,我跟着老何去过陆家嘴地铁站,去过世纪大道地铁站,不过业务量最大的还是东昌路地铁站。因为离机构最近,试听最方便。
来这里打工的,除了老何当成了正式工作,其他人几乎都是来这里体验生活的学生。
由于我和老何的上班时间稳定,老何凭他的面子成功向主管多申请了一份中午的盒饭。
老何,内蒙古人,老家在乌兰察布。但是他没有那种北方汉子的身材,反而知道他是内蒙古人的时候感觉他很“单薄”。他媳妇是江苏人,两人一直在上海打工,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一直在身边。
老何媳妇黝黑的皮肤,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天然去雕饰的淳朴。
老何媳妇在上海另外一个区“工作”,她笑称和老何是“同行”。她说,她想给女儿在上海找一个好一点的幼儿园。如果实在不行,就跟老何回老家,老家有草原有马,挺好。每次说到这些,我能从老何媳妇的眼里能看到光芒。
当月的工资我拿到了两千多,排名第二。当然每个月第一的依旧是“老业务员”老何。
三个月后,公司通知工地复工了,需要我们回去。
我跟老何道别,老何自嘲说:“你这个行业有前途,好好干,不过我老何也会加油的,加油发更多的广告!哈哈!”
多年以后回忆起这段往事,依旧能想起老何的那句话:工作,没有捷径,只有不停地尝试,直到成功。
生活没有那么多理所当然,所有的成功无非是不停地坚持。
在以后的日子里,在地铁站有人给我发来广告,我会微笑着对他们说:“谢谢”。
他们有一个群体性的名字—— “小蜜蜂”。他们跟你我一样,有生活、有梦想、有未来、有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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