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街上出现许多三轮车,机动三轮那末鲜亮的果绿,在各处流动。张着各色遮阳棚的人力三轮车也不甘落后,载人带货。三轮车是大众出行首选,街上偶尔有一辆出租车驶过。坐出租车的往往自视高人一等。
这天早上阿凤打扫完店铺卫生,在店外与隔壁店铺的小妹聊天。一辆白色大众出租车停下,车上下一男一女。女人挽着男人的胳膊,全身几乎贴在男人身上,他们一家一家的逛店铺。
半小时左右,这对时髦男女走进了阿凤的店铺。男人穿西装戴着墨镜,小拇指粗细的大金链子在脖子不安分的露出来。女人一件红色呢料大衣,刘海用摩丝定型高高扬起,鲜红的唇彩,两只像秤钩一样的金耳环左右摇摆,高高细细的鞋跟敲击着地面,发出脆响声音。
这对男女远看时髦,近看衣衫低廉,不合身。
女人环顾四周,指着墙上的衣服道:“把这件、这件、还有那件都给我拿下来试。”
阿凤没遇到过如此豪气顾客,忙不迭取下衣服。女人试穿之后对各款衣服各种不满意挑剔。腰紧了,肩不够宽了,试了一件又一件,男人透过墨镜打量女伴,一样的不满意。收银台上堆满女人试穿过的衣服。
阿凤感到这两个不像是来买衣服,倒像是来找碴的。她在给女人拿衣服时,小心男人的举动。快到过年了,左右店在说有人趁试衣服时偷衣服,被偷一件衣服她这个月就白干了。
女人终于选到一件满意的,男人掏出钱夹,拿出两张百元大票。阿凤找零后两人离开。她收银台衣服时,老板进来了。
“今天生意很好吗?”
“刚卖掉一件,不过试穿了很久,试了这一堆的衣服。"阿凤给老板讲两个人的模样。
”怕是来套钱的哦,把钱拿出来看看。“
“套钱”阿凤第一次听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她把刚收的两张百元大票掏出来给老板看。
老板把钱对着光看看,“这是假钱。那两人往那边走的?“
轰的一声,阿凤感觉血往上涌,自己被骗了。一下子天旋地转,自己千小心万小心还是被骗了。
老板冲出店铺,朝两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新版的百元和五十元大额票面世面流通以来,一些假币团伙以各种方式使用假钱。他们以十五块买百元假钱,然后用百元大票买东西,套取真币。那些人往往找农村人下手,老人下手。阿凤听说过有一个老农卖了牛兴冲冲到银行存款 ,被告知收到的全是假币,当即被收缴了。老农立即昏到在地,紧急送医院才捡回一条命。牛是老人包产到户分到的财产,老人年纪大了不能再下田爬犁,卖掉牛换点钱买棺材板。
阿凤祈祷老板能把那两人找到,追回被骗的钱。老板娘一家家店走过,一条条街搜寻,没有一对男女是阿凤说的打扮。
阿凤在店里无心接待客人,随即关门寻找那对男女。中午街上热闹起来,三轮车一辆辆她从身边飞过,行人擦肩而过,卖年货的大声吆喝着。她无心看街上的热闹,在人群中寻找那两个陷她于绝境的坏人。
那两人得手之后,走过一条街进公共厕所换了装,继续寻找下一个行骗对象。阿凤和她的老板寻着她之前所见的模样哪里能够找得到呢?
老板娘追过几条街后回店铺,见店门紧闭,左右不见阿凤。阿凤是害怕承担责任逃走了?赶紧用备用钥匙打开卷帘门,店内一切如常,只是少了那个勤劳如小蜜蜂的人。哎,一点点钱不值得你逃走嘛。
阿凤来的这几个月,老板娘省了好多心,只要是交待给她的事情,总是妥妥的。老板也很心疼丢失两百元钱,若是阿凤悄悄跑了损失就更大了。眼下女装的生意很好,准备再过一星期租的店面装修好就让阿凤一个人负责这个店,发生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她一人的事。假币团伙活动之猖獗,蔓延之快是老板没有想到的。老板当即决定购买一台验钞机,这次的损失自己承担。
阿凤沮丧的走过一条又一条街,目光无助。当她拖着无力的腿走近店铺,看见店铺敞开大吃一惊,难道自己没有关门就跑出去了?要是再丢东西,只好去跳河了。她的心的砰砰跳,祸不单行啊。她不想接受这个现实,想转身逃走。但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劝说,自己闯的祸自己担,跑得过初一跑不过十五。不就是钱的事吗?逃走了就别想在这个城市混。所有的梦想就终结了,一辈子只能缩在老家那个小旮旯了此残生。
老板从试衣间拿着一件衣服出来,看见呆立的阿凤。
“你也出去找那两个骗子了?”
“嗯,对不起,被骗的钱从我工资里扣,不够的以后我挣到钱了还你。”
“没有多少钱,没打算要你赔钱的。”
听见老板说不要赔钱,阿凤悬着的心稍稍放下。老板说了发生这样的事她也有责任,早该像广州老板一样买台验钞机,假币一进去就能识别。
阿凤眼睛噙着泪花,说她准备过年了就不在来这里上班,在城市生活太累。看起来在城市里日不晒雨不淋,不需要肩挑背托,又能穿着整洁的衣服,但是心太累,一不小心就被骗了。农村人还是老老实实在农村干自己该干的。她觉得自己不是经商的料,怕不小心又被骗,自己赔不起。
老板舍不得这样一个勤劳又忠诚的员工离开,看阿凤执意要离开,承诺马上配一台验钞机。
“你看,你在城里既可以自己挣钱又方便给家里小卖铺补货,还节约一部分车费。”
阿凤在城里打工之后,有空闲的时间到批发市场转转,补充新颖的货品,虽然村里陆续新开家小卖铺,但是他们的货品单一,因此他们家生意没有收到太大的影响。他们家每次少量进货,货物新鲜,多数人还是喜欢在他们家买东西。
这次的假币事件对阿凤的打击巨大,虽然老板不要她赔钱,但是心里还是踏实,以后总不可能时时把验钞机带在身上吧?想想都害怕见到大面额钞票了。老板见她还是心有余悸,于是开导她,最好的办法是学会识别假币的方法。
阿凤听说可以学习分辨真假钱,立即请老板教她怎样识别假币。一方面是自己不再受骗,也要教会家里人认识别,不能让这种事情再发生。那些坏人在城里骗不到钱,会把手伸到乡村的。
老板拿出一张真币和一张假币,看起来两者的颜色没有什么差异,然后让阿凤摸,感受两者纸张的手感,假币纸张绵软,用手指弹之不会发出脆响,最后对着光亮处看水印。真币有一根金属条,假币相同位置是一条线。阿凤惊叹,一张小小的钱有这样多学问。
阿凤反复辨认真假币的区别,老板欢喜的看在心底,就喜欢她认真做事的样子,心想有一天阿凤成会不一般,这里不是她的久留之地。
临近过年的一天,一位顾客愁眉苦脸走进她们服装店。来人是老板的好姐妹,准儿媳妇给她准备在婚礼上穿的衣服很好看,但是尺码小了一分。穿呢不合身,不穿呢又怕新媳妇多心。
老板笑笑说:“若果你信得过呢,就让阿凤给你看看有放头没有?“老板说起阿凤,这位朋友才注意到角落里坐着的阿凤,心里嘀咕,”她这样的人怕是都没见过那样的好衣吧,能改得了吗?但是不改没办法穿,更怕婚礼上不穿伤了儿媳妇的心。
老板的朋友送来一件砖红色呢料大衣,看见衣服,阿凤明显感觉身体颤栗。有这样美的衣服啊,衣服颜色纯净,做工精细,一看价格不菲。她真的好喜欢这件衣服,哪天能穿上一件这样的衣服,此生无憾了。
老板看阿凤的样子,知道她被这件衣服迷住了。其实自己何尝不是一样,做服装生意两年了,第一次见这样好的衣服,难怪朋友不放心给阿凤改。
”阿凤,你看看能不能改,不行就别勉强。“
"李姐你穿上我看看。”阿凤在李姐身边转一圈,伸手拉拉衣服。衣服腰身处紧了一分,放一分就合身了。
新衣在阿凤手里翻动,拆开衬里一寸,伸手摸摸,可以可以每个腰褶放一点,不影响衣服整体线条感。一个小时之后,老板朋友试穿非常满意,腰身恰到好处不肥不瘦,对阿凤感激不尽。
从给李姐改衣服之后,又给她的朋友改过几次衣服。有次是件白色羊毛衫衣袖被烟头烧了一个洞,阿凤在两只衣袖上都绣上五朵大小不一含苞待放的梅骨朵。纯白的羊毛衫有此了神韵,让衣衫主人喜不自禁,大大夸赞阿凤的手艺。
这件衣服在省城修补,最少要花费五十元。听见这个价格吓了阿凤一跳。此后她们慢慢变成了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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