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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张姐的儿子今年高考。
5月初起,一批来自其他部门的阿姨们、大姐们、妹子们纷纷放下手头工作,相继涌入我们科室,自主成立了一个阵容庞大的“助考军师团”。
大方面一定得当心。比如考前不要给孩子任何压力,要学会适当场合、适当时间、适量的精神鼓励;比如要重视临场状态,提前教给孩子调节方法,万一一入场就紧张了呢;比如考前考中的各类营养餐,考前应该吃什么,考中应该吃什么……
小方面一定得当心。比如要注意跟孩子说话的语气,不能重,不能急;比如提高孩子面对突发情况的应变能力,要是突然间身体不舒服,或是有外界噪音干扰呢;比如营养餐不宜凉、不宜油炸,各类食物要有精确的配比;比如选择题不知道如何选择时,是蒙A还是蒙C的正确几率更大呢……
阿姨们说,听我的,我家孩子当年高考就是这样的。大姐们说,听我的,现在跟前几年不一样了,我家(我邻居家)孩子高考就是这样的。妹子们说,听我的,最新的牛人大V都是这样教的,你们看看这篇爆文……
我好奇地侧耳倾听她们的讨论。
我扭头疑惑地看着她们争论。
我皱着眉头痛苦地“被”听着她们的辩论。
唉~可怜的小张子,还好军师是隐在幕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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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姐在儿子高考的两周前就请了公休,赶最时髦的话来说,那叫“陪考”。
站在楼道里,望着张姐离去的背影,我挥手向她喊“祝考试大吉,心想事成”,而后泪眼汪汪地转身走进办公室,关上门,拿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水,压压我特别激动的小心情。
苍天啊,大地啊,世界从此又恢复清净了!
还没等我嘴巴咧开到合适的弧度呢,我大中华的国考就结束了。听说那小伙考得还不赖,肯定能去个好大学。我想,这下终于皆大欢喜,此事完美落幕。
哪成想,张姐复职的第一天,原本归于沉寂的阿姨们、大姐们、妹子们,像雨后春笋般,哗啦啦地长起来,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
五分钟前我去涮洗拖把走过的安静楼道,跟地震了似的,突然就喧闹起来,惊得我一愣一愣的,这爆发力,也太没谁了吧?!
小张子的志愿填报第二参谋团,于2017年6月12日在我们办公室隆重成立!
听着五花八门的志愿填报注意事项,国内各类院校的要素分析,各录取批次的优缺点及衔接点,等等等等等,我想,我快要阵亡穿越了。
那年,我的高考,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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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高考。
我爸把我送到考场外,交给我一把雨伞,看着我进入考区大门,在我的一再示意下,转身回家了。
来的路上我就对他说了,“你别在考场外等我啊,那样我会很有压力的,中午我会跟同学一块去吃饭,晚上一块住,我又不乱跑,这里有老师有同学,你们不用担心我,在家等我考完回去就行了。”
我成功地把他赶回家了,那明晃晃的大太阳,照得我心悸,不赶他走,我不安心。
考试那天,起先还是太阳老公公得瑟瑟地飘在高空中,试卷刚做了一小部分,轰隆隆的雷声就响起来了。
我的座位恰好临窗,我能看到天边越聚越多的黑云,飞速跌落的雨滴,还有监考老师急急向我走来的身影,我当时想,我爸到家了没。
她抬手关严窗户,和善地对我笑笑,我回她一声谢谢,而后,埋首安静地做题。
那个时候的我,长发飘飘及腰,清秀安静,淡定从容,依窗而坐,埋首执笔,在旁人的眼里,一定很具诗意。
至少在监考老师眼里,那个只有在偶尔活动脖子时才会停笔的女孩,那个偶尔皱眉思索的女孩,那个从不左顾右盼的女孩,那个对她甜甜微笑的女孩,一定是个知书达礼、成绩优异的好苗子。
我交卷子时,她对着我一脸和善,嘴角眉梢都是飘扬的笑意,就连看我的眼神,也是闪闪发光的。
这状况让我想起,考前的几天,在校园里偶遇不知名的老师,她上前主动跟我打招呼“一年,准备的怎么样了,静下心,别急躁”,后来一打听,那是跟我隔了好几个班级的一名英语老师,我很是诧异。
早上从学校集合,再一块坐车去考场。送行的,除了我们班级的所有老师,还有其他高三班所有老师,甚至还有,不知道教高几的,也不知道教什么科目的老师,还有一些从旁边教师家属院里溜达出来,一边摘菜一边好奇观望的阿姨们,以及从她们身后探出头来的小朋友们。
被一个又一个陌生人拉着手,或是拍着肩膀殷切叮嘱时,我还想过,他们是不是认错人了?
那个时候,我是真得不懂,又不是自家孩子,也不是自家亲戚,甚至都不是自己的学生,有什么好激动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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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天结束,我们去住了宾馆。
带队老师说,考试的学生太多,周边住宿的地方太少,我们能订到的房间不够用,有六个女生得挤一间房。
六个人,两张床,是沿x轴正方向排列好呢,还是沿z轴的正方向叠加好呢?
这似乎是个变量不足的无解方程组。
店老板大爷说,我给你们找两张厚实的草席子,往地上一铺,再加几床被子,你们四个孩子打地铺吧,跟在床上住一样,比那还舒服。
你看,多简单的答案,现实版的快刀斩乱麻。
我生平第一次住上了传说中的“大通铺”,我左边睡着一个美女,我右边睡着两个美女,尽管不比韦小宝的艳福,也算得上是左拥右抱了。
意识抽离前我一直在想,不会有人打呼噜吧,不会有人磨牙吧,这么挤能睡着吗,睡不好影响明天的考试可怎么办?
还没担心完,我就见我坐在考场上奋笔疾书,金光闪闪的清华录取通知书,欢送的大条幅,老师激动的笑脸,我爸妈激动的笑脸,还有那些夹道相送不知名的人们激动的笑脸……
我倒是忘了,周公对我的感情,就像我对干煸豆角的执念一样,不会因时间、空间、外界而有丝毫变节。
第二天,我依旧精神抖擞地奔赴战场,依旧淡定从容,依旧是监考老师眼里的好宝宝,考友眼里的大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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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考场里有个同班女同学,回去的车上,她激动万分、声音响亮地跟她前面座位上的朋友聊着天。
“你不知道,一年太厉害了,从头到尾,一直在写写写,而且还是我们考场里比较早交卷的,连监考老师都老瞅她,看她的眼神都贼亮贼亮的!”
她伸长脖子对着我喊“一年,你说是不是。”
汗,这姑娘,也太能拉仇恨了吧。
在从前后左右射过来的狼一般的目光包围中,迎上带队老师殷切期盼的小眼神,我想,他也挺辛苦的,我还是先不打击他老人家脆弱的小心灵了吧。
我摸摸鼻子,一副谦虚的模样,轻声应和“还行吧”
果然,有激动,有羡慕,有失落,反应各异,我成功地拉了一把仇恨!
同桌坐在我邻座,她捅捅我的胳膊,附在我耳边低声问“你被神仙点拨,打开了思维的小马达,超常发挥了?”
我轻轻瞥她一眼“没有啊”
“那她怎么把你说得这么厉害?还提前交卷,试题你全会啊?”
“你可别告诉我,不会的你都空着没有蒙,你说你是不是傻?!”
同桌捂着肚子笑倒在座位上。
分数下来的那天,同桌指着那个普通的阿拉伯数字组合笑着对我说“看吧,看吧,还是我最了解你吧”
不记得究竟是哪位朋友说过,他说我的神经回路应该是比一般人的长,所以反应总是比别人慢半拍。
就像是同样被蜜蜂蛰了,有人立刻痛呼,有人说,不怎么疼啊,有人疑惑地问,什么时候蛰的,我怎么没发现?
人生十字路口,哪能不紧张呢,只是我还没确切体会到,就早已过去了。
我只知道,我丢了一把雨伞,那是我舅舅送我的,我很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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填报志愿前,我们家发生了好几起重大事件。
我爸妈跟我的七大姑八大姨们举行了多次多方会晤,夏家第一次家族会议,夏家第二次家族会议,夏家第三次家族会议,自始至终,我都只是个端茶倒水旁听的,终于,协商结果出来了。
第一军营,第二医院,第三学校。
我爸妈说,上军校,入军营,将来能保家卫国。
我爸妈说,上医学院,进医院,将来能救死扶伤。
我爸妈说,上师范院校,进学校,将来能教书育人。
在我爸妈眼里,保家卫国、救死扶伤、教书育人,是最神圣的三项职业!
尤记得那些走读的日子,我吃饭时喜静,我妈就偏爱吧啦吧啦说个不停。
“你小方大爷家的大儿子在兰州当兵,已经是连长了,前两天休假回来了”,又扭头对我爸吩咐“你有空去看看,问问军队什么情况,女兵多不多,一年能去不”。
“你表姑家的小儿子高中毕业了,听说考进军校了,不知道军校好不好考,你没事就找你哥咨询去”
有段时间我妈迷上了军人题材的影视,尤其是带女兵的,这一度还成为了我们家的劝架利器。什么生活琐事?什么是非对错?都比不过女兵的回眸一笑。
我妈说,她想看我穿军装的样子,那一定很是精神。
为什么不是很美呢?
(图片来自搜狗)尤记得那些生病进医院的日子,每次路过大病住院区,我妈就会缓下脚步,之后开始像往常千百次一样回忆过往,她每说一句,我就能条件反射地想起下一句。
“一年,你小时候得了重病,跑了几家医院人家都不敢给看,说是没希望了,后来是黄主任接了你的诊,组织了很多专家,没日没夜的连续三天会诊,才确定了最终手术方案,这才救了你一命”
“一年,你要好好学习,长大了当个厉害点的医生,能多救几个人”
我从小学一年级就知道,我妈妈的感恩名单里有个大夫,她姓黄。
你看,缘分多奇妙,差一点儿,我们就不能相遇了。
(图片来自搜狗)尤记得初中那几年,我爸那个熊起我弟弟来特别凶猛的高大男人,每次见到我那清瘦矮小的班主任,都是一副虔诚聆听教诲的小学生模样。
曾经我为了达到私人目的,找得最多的借口就是,这是我们老师让做的。这借口尽管很拙劣,却是屡试不爽。
简单又怎么样呢?管用的就是最好的。既然一招就能擒敌,你还炫什么七十二变、三十六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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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螺丝钉,我爸妈希望我能去紧固航空母舰,但由于种种原因,我最终选择了小渔船。
时至今日,我所从事过的工作,跟军营、医院、学校没有任何交集,终究,我还是辜负了他们的期望。
一直以来,我对军人、医生、教师,总有些莫名特殊的感情,我想,也许是在我的潜意识里,既然不能实现他们当初的愿望,至少,我可以心疼着他们的心疼,尊敬着他们的尊敬。
你的高考呢?
你爸妈当年的期望又是什么?
这么多年,你都给实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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