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每年毕业的时候,以前的小伙伴们转眼便要分道扬镳,或许生活的圈子太小,言谈话语中除了xxx在干嘛,便是xxx病人的事……
离开产科病房快两年了,至今还记得晴君(化名)。初来产科跟着箭哥混了一个月,箭哥便大气地把特需和前半的标间分给了我,以至于时时便赶上生命缘病人。从最开始躲着记者和摄像头跑,到后面淡定地绕过摄像头的视野范围,修炼成“钢”时,晴君是我管的最后一个生命缘病人。
第一次见到晴君是来调糖,她委屈地盘坐在第一个房间,头上绑着发带,像一个米其林轮胎的广告,对着午饭发愣。例行抓着瓶碘伏来的我看到了桌上的半拉苹果,开玩笑地说:这回来收监有人看着你吃饭了……晴君呵呵地“傻笑”,像个犯错被抓现行的孩子,直说:大夫,我都懂,可我真控制不住!
几天交道打下来,我发现晴君是个不听话但却让你无法讨厌起来的人,每次查房她总是乐呵呵的,从不反驳你,让签字就签字,让干嘛都答应,可是糖尿病饮食却着实吃不来。无奈还有个不太着调的老公,一到了饭点儿就像逗猫一样,拿着各种好吃的,对着晴君大快朵颐,惹得女主吹胡子瞪眼,然后抢过来一起吃……接下来就是婆婆和妈的女双开骂。
就这样,在家属连哄带骗的帮助下,晴君血糖终于大致正常了,欢天喜地地出院了……
一个空调开到24度也忙得我们出汗的下午,晴君又来了,监护没过(胎心描不清,宫缩一条线)来做OCT,还是那个标间,晴君愣愣地看着工作人员安设各种机器和摄像头,仿佛自己只是一个过客,她老公在旁边安静地打游戏。我再次拎着碘伏和监护带子进来,看了看200斤的晴君,一头黑线地回去护士站又取了两条带子,叫了个帮手。用晴君的话说:她是个灵活的胖子,改变体位容易,可是无奈我们一个无论怎么扒拉肚皮,另一个也找不到胎心,摸不清宫底,终于听到些许声音后,肚皮一动便又跑了。这对点OCT一直自诩快准狠的我来说,简直是耻辱,最后一点点耐性也在晴君事不关己的一次次调侃和说笑中耗尽了。于是我终于忍受不了了!“你想过你为什么住进来么?孩子有危险才点OCT你懂么?别人有危险手术孩子都出来了,你还没见着子宫呢……”晴君瞬间凝滞了,家属在旁边一直说对不起……
晚上9点,晴君的OCT终于在百般调试之下出来了,好在没有问题,只是从这件事以后,我不太想再进这个房间了,出于什么心理我也说不清,一定要说,可能是因为当我认真着急的时候,十分反感别人的“嬉皮笑脸”。
后来,我轮去了产房,直到那期生命缘播出,我才又一次认识了晴君。电视里是她和丈夫刚结婚时的照片,中等身材、很好看,后来便是一次次的体重与疾病的恶性循环,一次次地看内分泌,看生殖科,直到放弃……电视上的她对着镜头流下了眼泪,她没有哭诉自己的不幸,她感谢在被医生“判死刑”时家人没有怨怼她,感谢怀孕期间为她保驾护航的医生,虽然她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
生活是一张网,有时会漏掉,有时会抓住紧紧不放。晴君是幸运的,因为她等到了许多病人终其半生都在苦苦期望的结果。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作为医生,我们用十年学会了看病,却要用一生去学着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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