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请允许我将时间调回到2017年国庆节前一天。
下午五点，我从宿舍出来，没有撑伞，任由雨滴在身上砸。明明是初秋，却有说不清的凄清与苍凉。
汽车尾气混在嘈杂的车厢，我感到一阵恶心，胃剧烈地翻腾，几乎要吐出来。
“雨天坐公交车最难受，再忍一下就好。”我感到有人在拍我的肩膀，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口罩和一个青涩的橘子，一双纤细而柔软的手将它们捧在我面前。好像谢谢一类的话也没有说，匆忙接受了。
大四学姐，北京人，喜欢夜里坐长途火车，她说。今天微信备注给她的依然是：北京姑娘。我们不曾交换姓名，却留了机会给日后的相见。
一个雨夜两个游子被开封公交车戏弄。错过归家的车，改签又没有票。这该死的雨，我在心里痛骂，眼泪也止不住往下掉。北京姑娘把我拉上出租车，十五分钟后，我们顺利反校。同样的路程，公交车晃了三小时。也许是开始按错了选项，更多的是命运的捉弄，谁也无法遇见将来的事，生活喜欢运气差的女生开玩笑。
打电话给易阳，除了抱怨还是抱怨。易阳说，不要成天哀声叹气，这不是我认识的你。
这就是我，时哭时笑着。人既然被赋予这样多的情绪，为什么要局限于其中一种？也许在年少轻狂的日子里才可以做真实的自己，我为什么不可以这样？我以为日子可以平凡，决不能无味，往天荒地老生长，每一天都是幸福的，即使我在哭。
我冲他发脾气，毫不掩饰展现我的轻狂。
“我不喜欢你，我们分手吧。”我喜欢的也许是个懦弱的人，就连分手都不敢当面说。我看着手机屏幕，第一次为他落泪。
若这是假的就好了。那样强烈的心疼，倒是告诉我这就是事实。我们隔着几百公里，手指在键盘上快速移动成千上万次，诉说爱意，那温暖带给心的悸动不是没有，只是短暂。 疼痛倒是顺着互联网蔓延，凄凉，冷漠，悄无声息，穿透力极强。 像尖锐的刺扎在心上，先是试探，然后一次比一次用力，一次比一次扎的深，血慢慢渗出来，我甚至听见它滴落的声音。
我会永远爱你，等我接你回家。我脑子里反复着他对我年少轻狂的爱与理想，本以为是浪漫的人间烟火，转眼变成烟花，短暂的绚丽之后是无穷无尽的黑。也许一开始我就犯了错。爱是烟花，转瞬即逝。不爱是烟火，人间常态。
我只说了一次真话给你，就是今天这一句，完全出自内心。他说。我不相信说永远爱我的男人可以这样绝情，又不得不信，如何呼唤他，都听不到回音。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六月的一个夜晚，月光如水，房间里的灯并没有打开。我由他掌控，身体任他摆动。认识的第三天，他教我防身术。双手很自然的在我身上游走，但是并不越界，保持应有的体面。
停下看撒进来的月光，我靠在墙上，他就站在我面前。我不看他，盯着窗户。我们沉默着，直到我听见自己摇摇晃晃的心说：快走，快离开。很用力地把他推开，可很奇怪，没有大步跑。慢慢走开，摇摇晃晃。
“可以抱一下你吗？”他说。
“为什么？”我的语气出卖了我，那种欢快像是等待得到了回应。
转身回去，两个人静静地拥抱。他越来越用力，头被他埋在胸口，我声音尽可能调大：“我好像要被闷死了。”他也只是稍微松了一下，我大口地吐气，汗顺着头发流。
他右脸贴着我的耳朵，轻轻的摩擦。问我：“还会见面吗？”
又一次很用力地把他推开，大步跑了很远，什么都没有说，也不敢回头。
月亮照着郁郁青青的树枝，摇摇欲坠，我心到底是欢喜的。怦然心动之后的欢喜一直燃烧，烧在火红夏天的最深处。
我们还会再见啊，还要见好多次。一起去逛超市，挑最酸的橘子，我把一整个放在嘴里，他说我像个孩子。路灯把影子拉长又缩短，潮湿的风吹过来，十根指头扣在一起，迅速按下快门。出租车上，讲笑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下来，偷亲我一下。我把头埋下，脸红到后脑勺。司机感叹一句：年轻真好。
这样的欢乐日子不是没有。
现在没有了，欢笑停止了。除了痛苦，就是痛哭。哭，是悲伤最直接的体现，也是最初的体现。悲伤是因为痛苦。痛苦就像是植物的根，深埋地下，在黑暗中肆意妄为。
根见不得太阳，只要有光，就要死掉。所以痛苦是很隐晦的东西，在泥土中支离破碎，也算是一种胜利。
我朋友曾和我说，你这样偏执，总有一天要栽跟头。旧爱的誓言可以视为粪土？不是说要永远爱我吗？突然说不爱了，在我看来也算是冷暴力，神经上的折磨，我暂时不能自己消化。我不要，不能接受，必须亲自讨一个结果。
雨还没有停，我听着雨声，坐到天亮，无比漫长的夜里哭哭停停。原来哭是一件那么费力的事。
给朋友打电话要求他骑车送我去车站。早上六点，我淋着雨赶路，朋友跟着我一起受罪，始终没有问为什么，我该为此庆幸。
十月，风是凉的，雨是冷的。
一个人去陌生的城，寻找一个别人以为无所谓的答案。
我的偏执，没能让事情好起来，反而变得更糟。
信看到我风尘仆仆的出现在他面前，第一句话竟然是：“你来干什么？”我的眼泪几乎要喷出来，脑袋剧烈疼痛，然后一点一点瘫下去，我趴在地上哭，十分狼狈。
不管我说什么。他都冷冷的回应，没有爱了。
不知所措的我，只能是哭，那时候不知道哭在痛苦面前格外幸福。
走在哪里都是雨，明明带了伞，却没有力气撑开，风的力量是无穷的，我没有办法与之抗衡。
夜来了，我们面对面坐着，雨声如泣如诉。我低头摆弄手指。
见他之前，我有很多话要说，现在一句也没有。
“明天中秋节，一起过好吗？”
我说，好。
其实我知道他在怜悯我，如果我真的明天离开，他会永远愧疚。我眼睛像安了水龙头，轻轻一碰，眼泪便止不住，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脆弱，二十一年，很少看到自己哭。
我不恨他，也能接受他要离开我的事实，只是暂时不能习惯，如果这算是一次人生挫折，绝对可以排第一。
生命中的一记重锤，因为奋不顾身的爱。
农历八月十六，我用力抱了他一下，转身离开，右手伸起来用尽全力挥动。突然他跑过来抱住我，说：对不起。
我不恨他，自然不接受对不起。
这些年，为了受伤的心不破碎，我把它裹起来，装上锋利的刺。为了免受风雨的侵蚀，我的心变得坚硬无比，因为他来，又柔软下来。现在我看着刺一根一根被拔掉，伤口上淌这殷红的血，顿时失去了面对生活的勇气。
那天，会不会有人看到一个弱小的姑娘，在风雨里泣不成声？当然不会，她是美丽世界的孤儿，又有谁会真正关心。雨拍在她身上，溅起血花。她拖着没有魂魄的躯体，走近荒芜的黑色，幻想自己已经死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