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所终的远方

——读赵卫峰的《春风清洗贵阳的时候》

《春风清洗贵阳的时候》/赵卫峰

春风清洗贵阳的时候化整为零

这就很公平

爱美之心，开始了

向换装的植物们看齐。还像去年

月亮有时会来助阵

如果你能看出春风与月亮

谁更淘气

就可以预见

沉静的记忆，调皮的现实

谁将取得胜利

春风盘旋，春风浩荡，在城乡之间

在果盘、键盘和楼盘、在你我之间

随意变换体位，一般的人

应该看不出风怎么乱来，激进

又怎么衰弱下去

你说一些春风经过太多

你说一些春风还将经过更多

你说春风中的少数

投身不知所终的远方

大半夭折于老路

你说，那人简直是个神仙

随风潜入夜，在你身上

只逗留了瞬间

然后就一步步退回到了从前

忧伤的从前

春风清洗贵阳，化整为零。有足够的吸引力，足够的想像空间。我们都希望这样的“清洗”。在春天，植物抽出了绿芽，月亮下的风都有清新的味道。春风吹遍了我们见得到、想到得、期望着的每一个角落。贵阳，也是人，都在/都将焕然一新。

这是好心情，好心态，好感觉。

我们也知道，春风自有其轨迹，像你我的命运。“一些春风还将经过更多”，“少数投身不知所终的远方/大半夭折于老路”。但这也是必然的，必然的理解、必然的接受，必然在幸福中包含无奈。

只是，在“逗留了瞬间”的春风中，我们又想起了那个人，从前的忧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悲伤是一种自我清醒、自我治愈能力，不只是自虐。诗里体会的忧伤，终会成为接受生活的力量。

很意外。即使是神仙，也猜不出这首的“诗眼”。

我们越来越缺少耐心，看不进书、听不进意见。越来越难在别人的诗里，营造出应有的情境。如果标题、首句，抓住不眼球、打不开心心扉，就不再有“缘分”。

但这首，真的意外。“春风清洗贵阳”大气、清新，值得期待。接下来，都可以快速阅读，不需要我们停顿、品味、联想，营造情境。

即便是“投身不知所终的远方/大半夭折于老路”，这样的敏锐和冷静、无奈和克制，也可以快速地“过去”。反正，现实就是如此、世道就是如此，这些并行的发生、进行、真实，就并行在诗里吧。

最后，我们看到，春风清洗的不是贵阳，而是故人。“一步步退回到了从前/忧伤的从前”。长长的铺垫、“过门”，让忧伤跟着春风一起，铺满了春天的贵阳。

以上是第一次阅读的“直觉”。直觉这个东西，很不可靠。尤其是男人的直觉。

避开直觉，从文本看，长长的铺垫和过门，估计是误读。

文本是常见的“总-分-总”外加升华“彩蛋”的模式。

“春风清洗贵阳的时候化整为零/这就很公平/爱美之心，开始了”——换个场景，就是很无奈的、天天进行的“重要讲话”开场：在这个至关重要/特别关键/尤为特殊的时候，召开这个会议，目的是吧啦吧啦，下面我讲三点意见……。

“向换装的植物们看齐”，当然能够品味出一片新绿，也应该焕发出一片属于春天的心情（不能简单说“春情”，挺无奈的）。“月亮有时会来助阵”，把春风吹进夜里，把贵阳放在月光下欣赏，诗意的空间开阔了起来。

之后，“春风与月亮”的暗喻，“春风盘旋”的姿态，“你说”的入微，不过是递进中的并列，并列中的递进。

“随风潜入夜，在你身上/只逗留了瞬间”一般情况下，这句就是收尾了。春风总归吹到了。逗留了瞬间，也是一瞬万年、一瞬就是一瞬，一瞬心绪万千、一瞬心如明镜，等等的“言有尽意无穷”。

但是（人生处处有但是），还有再“升华”、还有“彩蛋”：“然后就一步步退回到了从前/忧伤的从前”。有了这两句，呼应了春风“清洗”这个词。诗意有了具体的指向，实现了共振共鸣的共情。

审美，其实是共情。而共情，首先要移情。一步一步退回从前，“忧伤的从前”，确实让我们移情并且共情。

就我有限的阅读感受而言，有3个地方可以商榷。

——语气、气息的贯通统一。首句是长句，明显是要从句子的含义上体现气势。但第二句开始，到第二节、第三节使用短句，在语气上体现情绪。第四节、第五节，不再使用短句，倾向于长句的感觉。书法有“一字领全篇”之说，文字和书法，隔行不隔理。

——“淘气”、“调皮”、“体位”三个词的使用。

——“随风潜入夜”的使用。油滑而生硬。只是，这里没有生硬感的话，后面的“逗留了瞬间”“忧伤的从前”，似乎又不能强烈地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