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小妹卿美兰那边人声鼎沸,
一片推杯换盏的声音。
口袋里响起的电话铃声,救了不知如何作答的莫一南,他接起电话,脸上的表情很快就严肃起来。
“好,好,我明白!”
“我现在就可以赶过去!”
“好的,我已经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
莫一南挂了电话,内心腾起一股热血,心头莫名的有点兴奋,他把保温桶顺手推给妻子尚晓惠:
“单位领导来电话,现在疫情形势严峻,全局上下接下来要打一场防疫的攻坚战,我是党员,已经被提报到“冲锋队”里去了!”
尚晓惠抬头望着丈夫莫一南,午后的暖阳,照着他的侧颜,阳光下他的脸显得更加立体刚毅,熠熠生辉起来。
她仿佛看到了,丈夫莫一南折翼部队的“军人战死沙场的报国情怀”,又在他周身冉冉升起。
一人在家的江欣,例行每天对全家里里外外拾掇完,这才坐下身来喘口气。
她们的这套房子,客厅阳台正好对着医院这一边,而厨房的窗户又刚好对着小区另一边,不管站在哪边,风景都一览无余。
但现在的情形是,小区一边,商户门可罗雀,街上空空如也,萧瑟的有点荒凉;医院一边,却是门庭若市,到处熙熙攘攘,一派繁忙紧张的气氛。
网购物流信息提示她,她早上买的口罩,同城特快,现在已经派送到了小区的快递点,但需要自提,适逢过年又是疫情高发,政府要求减少人员接触,避免交叉感染,原本就缺少人手的快递业,顺势取消了上门送件业务。
小区里的物流包裹,已经被统一堆放在了物业办公室门前的一片空地上,地上用黄油漆临时画了很多个网格,大小不等的包裹,按楼归纳在网格里。
来取包裹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就那么几拨,但大家还是尽量躲着走,刻意的保持着心里以为的所谓安全距离。
取包裹的人们防护的最低标配都是口罩,也有戴着帽子,再配个护目镜的,更有甚者,一个女孩不知从哪里搞来一个斗笠戴着,还在斗笠上罩着垂到脚背的透明塑料布,远远看着像似武侠小说里的蒙面大侠,散发着拒人千里的气质。
“你是这条街最靓的崽!”
有人翻找着快递,眼睛却有点不舍的瞟瞟,说不清是不屑还是羡慕,嘴里嘟囔着。
在这非常时期,怎么样的防护都不为过,况且还关系着人们的安危呢。
“她应该缺一根鱼竿!”
江欣老远瞅着她,觉得她更像一位忘带鱼竿的蠢萌垂钓者。
从物业出来踏上回家的路,刚才匆忙赶路的江欣这才注意到,仅仅一个晚上,小区里就发生了许多变化。
小区里临着中心大道上开门的商户变得更少了,但空荡的街上多了很多红艳艳的横幅,直白的内容,在阳光下刺着人的眼睛:
“坚持宅家上十天,气死瘟神在天边”
“今天到处乱跑,明年坟头长草”
“现在请吃的,都是鸿门宴”
……
江欣一路看着走着,不禁噗呲乐了,高手自在民间,风趣又不失睿智呀!
转过街角,迎面而来的一条横幅,让她烦恼重上心头。
“金洲回来不上报,就是捂着定点炸弹!”
她心头一凌,无心再看,加快脚步回家。
单元门洞的闸门上,已经贴上了《防疫指南》和《告返城朋友书》,江欣草草瞄了一下,就匆匆上楼了。
《告返城朋友书》有一句她看的很真切:金洲回来瞒报,情节严重者,刑事处理!
今晚一定要把小妹好好审一审,她打定了主意。
刚回家坐定,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手机运营商发的,江欣想着是不是手机欠费了,打开一看:
“市司法局提醒您,非常时期,不主动报告、隐瞒病情行踪,不接受检测隔离,不戴口罩进入公共场所等行为都要依法承担法律责任!守法,就是守护庆原!”
还没细琢磨,手机“咚咚”又一条短信进来:
“市红秀区岗家头街道居委会主任赵春来同志,防疫期间,擅离职守,瞒报金洲返城事实,根据相关规定,对其免职处分,并对其造成的不良影响,追究刑事责任!”
这一条条短信,好似一道道紧箍咒,看得江欣心惊肉跳,眼皮乱颤,事不宜迟,她当即给小妹卿美兰拨去电话。
电话接通,小妹卿美兰那边人声鼎沸,一片推杯换盏的声音。
她去的是她们老家资水县一个乡下的小学同学家,农村老姑娘出嫁,婚礼上自然是热闹非凡。卿美兰应该吃喝得正高兴,哪有心思接姐姐不痛不痒的电话,胡乱应付了几声就挂了电话。
见问不出什么,江欣只好暂时作罢,准备拆开包裹,看看买回来的口罩如何分配。
这次她从网上一口气买了一箱一次性医用口罩,一大家子人,其实也用不了几天,担心有囤积紧缺物资嫌疑,就没敢多买。
拆开的口罩,一拿到手上,江欣心里就“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心有不甘的她反复翻看了半天,还是不得不断定:
口罩全是假冒伪劣的货色!
这批口罩无论从材质、做工,还是大小、薄厚,都不符合江欣的质量判定标准。这些小的细节,对于偶尔接触的人,也许可以蒙混过关,但对于她这个常年佩戴口罩的人来说,是一眼就能看穿的。
她找来自己戴过,准备废弃的一次性医用口罩,仔细对比,“没错!”她愤慨地脱口而出,盖棺定论。
“简直就是在发国难财!”
“丧尽天良!”
她生气地满屋乱转,家里除了她一个人也没有,连那个平时总抬杠,烦心时拿来撒气的老伴也不在,她一腔怨气无处发泄,只好把小狗多多一顿数落。
“冤有头,债有主”,小狗多多也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低眉顺耳地把头埋在前腿间,猫在窝里,夹着的尾巴偶尔讨好的摇动几下,哼哼唧唧的发出哀鸣,一副跪地求饶的模样。
江欣见它乖巧可怜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半,摸摸它的头,又给它赏了点肉骨头,搞得小狗多多,摸不着头脑,将信将疑,小心翼翼地叼回窝,舔着嘴,怔怔的望着她。
晚上给女儿换好房间,大家都收拾利落准备睡觉了,小妹卿美兰还没回家。
莫贤忙活了大半天,早已困乏,沾床就鼾声四起,只留江欣一人在客厅等卿美兰回来。
这么晚了还没见人,江欣不放心,打去电话,小妹卿美兰叫嚷着汇报已经进市区了。
于是趁着空闲,江欣上网举报了那家贩卖假口罩的网店,平台客服回复,将尽快了解,会妥善处理。之前她也曾买到过假货,女儿莫小北教过她举报流程。
等到夜里十一点多,小妹卿美兰才带着一身的烟酒气,意犹未尽的回来。
江欣见到人,开口便问:
“美兰,你这次出差是从哪里回来的?”
“达川呀,我跟强子顺道去旅游了一趟!”
“那你们回来那天,达川的雨下的大吧?”
“奥......大,暴雨,我们一路开的心惊胆战的!”
“是么?”
江欣听罢,摆弄了下手机,把它摆到卿美兰的面前,打开的是天气预报,上面显示,达川这半个月都没有下雨。
“你要不要解释一下?!”
“我......”刚才还神情自若的卿美兰面红耳赤,语塞了。
江欣又打开手机短信,翻出下午收到的那两条信息给她看。
“姐,我该怎么办?”她盘腿坐在沙发上,脸色凝重地看完,不打自招,一下没了主意,抬头眼巴巴地望着,站在她面前,同样神情紧张的江欣。
“你还真是从金洲回来的呀!”这下轮到江欣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一下跌坐在沙发上,微微颤栗起来。
下午她又看到一则新闻:一位金洲返城人员,瞒报行踪,耽误病毒检测,送医时已不治身亡!
她坐在沙发上没动,把新闻截图通过微信发给了卿美兰。
卿美兰看罢,面如纸色,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带着哭腔再次问道,“姐,我该怎么办?”
“我要举报你!”
江欣仰头靠在沙发上,两眼空洞的望着天花板,她知道以目前缺医少药的态势,只有通过举报的方式,才能让小妹卿美兰得到最及时最准确的检测和治疗。
鉴于天色太晚,卿美兰还没出现症状,她们商议决定,明早再联系相关部门。
凌晨,男友史强打电话告诉卿美兰,自己出现轻微的腹泻和乏力,询问她有没有症状,她并没有告诉男友史强不好的消息。
半夜,卿美兰也出现轻度腹泻,惶恐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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