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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边野餐》:走路到天晴

《路边野餐》:走路到天晴

作者: 木瓜小雅 | 来源:发表于2017-03-27 09:58 被阅读101次
    文/木瓜小雅

    “生活不只是电影。生活…比电影难多了”。1988年上映的电影《天堂电影院》里这句台词,将近三十年之后,依然有光芒,像刻在石头上一般,不会腐朽。

    2008年的时候,我喜欢在论坛上闲逛。有一天读到一个人的散文,被深深吸引。大江大河,青山绿水,风与飞鸟,滂沱的雨,城市光影,汹涌的影片,很多的书,深夜呓语,在她的文字里交织,有着清晰的识别度,没有任何的矫揉做作,深深文艺的气息四下流淌。

    那时常常读她的文字。她的文字美如诗,扎根湿润的泥土水草间,却落在云端不染尘埃,沉静幽暗深邃如星光。说不出有多喜欢。看头像,温婉安静的模样,有清澈的目光。

    后来知道,她是一直写诗的。难怪,当初就觉得她的散文里有诗意。

    有些人,兜兜转转,注定遇见。2012年的一天,她说她之前的单位离我的公司很近。果然,只有两公里左右的距离,是我日日走过的某报社楼下,那时她做记者做编辑,工作繁忙生活饱满。于是在南方湿漉漉的七月里,我们如约见面,吃客家菜,一起去看演出。

    她身形娇小,不过并没有柔弱的感觉,说话非常风趣,当我们聊起某个话题时,她的大眼睛就会亮晶晶闪着光。那个七月,一见如故。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始终是我特别喜欢的姐姐,亲切,轻松,幽默,诚恳。她的随笔与诗,愈发迷人,我隔段时间还会跑去老地方读。

    不客套,不嘘寒问暖,联络也不频繁,随意说起什么总是聊不完的感觉。那时下班坐地铁转公交去她家里吃饭,她带我去菜市场,买菜,做饭,一边嘻嘻哈哈地聊天,喜欢听她说起诗歌的种种,还有书与电影,喜欢的人与歌曲。有一年圣诞夜,我们就着昏黄的台灯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手里各自捧着一本书看,在我当时住的小窝里。现在回想起来,好像再也不会有那样的时光了。

    似乎一直都很欢快。我们每一次相聚都是明亮欢快的场面。或者是我们把那些阴暗的沉郁的东西过滤掉了,走过一些苦与痛,经年之后,都在谈笑间灰飞烟灭。这几年里,我看到过她把长发剪成寸头。一开始是有点错愕。后来想,这就是她。自由,不羁,洒脱。

    那年她回故乡贵州,我回北方。都是不安分的人,如果安分,在家乡城市她可以早早地过悠闲安逸的日子。还是春天的时候,我在疾驰的车上跟她说起我的现在,她说夏天你来贵阳住吧,到时候我的地盘收拾好了,我们喝茶聊天看电影。我看到她骑着大摩托车的照片,依然是短发,精神满满,眼眸里有光。偶尔我心生消沉情绪时,都会想,不如买一张票去找高原姐。仿佛她那里是最深情的避风港湾。但另一面又会想,不行,我不是去诉苦的,要去也是欢欢喜喜地、快快乐乐地聚。我们一起的时候,终究是热闹欢乐的。我不能把消沉带去。更何况,我那点消沉转眼间就烟消云散不值一提。

    她一直热情,我心怀感激。她说,你来,我们可以去凯里,去苗寨。

    她好像一束淡淡的光,一直在某个地方,不很明亮,却摇曳着不会破灭。我时常暗想,这样的朋友,叫我如何不去珍惜呢?

    2016年七月,我到了当年认识她时她的年纪。她有赤子之心,我也在生活的泥沼里尽量向着光亮那方走。借用庄老的那个说法,大家都是“有伤的年轻人”。除却往前走,还能怎样呢。

    七月里一部新电影《路边野餐》上映,排片期只有十天。我一个人去看。看完整个人不知该说什么,闷闷的,钝钝的,那种感觉伸入心底的丛林里,无限延伸。网上影评很多,众说纷纭。但电影吧,各人有个人的感受,不去评判。隔了几天,还是喜欢呀,趁还有排片,又跑去看一遍。

    电影截图,绕了一圈看演出的女孩

    在凯里一个潮湿幽暗的小诊所,四十二岁的中年诗人陈升与他的老同事惶惶度日。贵州是天无三日晴,地无三里平。两个人把前尘往事都埋在贵州终年缭绕的云雾里。但是没办法逃避。

    陈升年轻时混社会,他的老大花和尚的儿子被仇家活埋,活埋前仇家却不按江湖规矩来,砍掉了花和尚儿子的手指。花和尚觉得让自己儿子残缺地走是不厚道的。陈升妻子当年病重,是花和尚伸出援手,给他一笔钱救命。他为报恩而替人报仇,后来遇到有名的“严打”,陈升入狱,被判刑九年。坐牢前,他与妻子离婚。

    在这九年里,世上风云不断,小家庭亦有不少变故。陈升母亲已去世。陈升总是梦不到她,只听到梦里有吹奏芦笙的声音。陈升的弟弟老歪不务正业浪荡度日。于是母亲把老歪的儿子小卫卫交付给陈升。与此同时,母亲把凯里的房产也留给了陈升。为房子事一直愤愤不平的老歪要把小卫卫卖掉,其实是被真心爱护孩子的花和尚接去镇远。花和尚的儿子喜欢钟表,他就开了一个修表铺,为孩子们的手工课,他可以开车去远处买纽扣。当年混社会的老大,对小卫卫很是上心。因为小卫卫和他儿子一样也很喜欢钟表。

    陈升坐上绿皮火车,穿越黔东南的山山水水,去寻找小卫卫。他的老同事——头发花白的妇人托他带东西去镇远。老妇人年轻时有一个恋人,两人相约谁先分开的话就给对方买一件衣服,恋人送了她一盒磁带。多年之后,妇人结婚生子,儿子却出了车祸离开人世。恋人也在镇远扎根。两人多年不曾相见。

    绿皮火车一路缓慢爬行,经过隧道,到达一个叫做荡麦的小地方。天空终于有了浅浅的蓝与大团的云,不再是凯里压抑的灰色。

    荡麦的画面,是一个长长长的长镜头完成的。有些懦弱的年轻人骑摩托车载着陈升去找寻老同事的恋人,原来多年前的恋人已经去世,他正是一位芦笙大师。芦笙大师年轻的弟子们准备办一场演出,唱流行乐。

    骑摩托的年轻人知道陈升是从凯里来,有些自豪地告诉他,洋洋即将去凯里做导游。洋洋是他喜欢的女孩子,在那个封闭的小地方,开一间小小的裁缝店,闲暇的时候背诵凯里的导游词。

    陈升央洋洋帮他缝扣子,不经意间发现洋洋的邻居理发店的老板娘飘然走过。他赶忙穿上妇人让他转交的花衣裳,追出门去。因为,那个女人———和他的妻子长得一模一样。

    其实,陈升的妻子,在他入狱之后已经去世。他们曾经非常相爱,住在一个离瀑布很近的房子里,终日跳舞。

    沉默的写诗的中年男人,还是相信爱情的吧,他给理发店老板娘讲海豚的故事,像他的同事恋爱时那样。他的同事年轻时与恋人约会,恋人把手电筒打开放她手心里给她取暖,妇人手腕的镯子在黑夜里发出银色的光。

    海豚的故事浪漫,忧伤。女人流泪了。可他看到她手上的银戒,黯然离开。那种安静里,该有多少隐忍呢。终于找到一个人,却发现时间是不对的。他在监狱里学了一首歌,他决定唱给荡麦河畔的女人听,那是他原本打算唱给妻子的,是一首叫做《小茉莉》的儿歌。是的,儿歌,包美圣纯净的声线,让人落泪。他把磁带送给了女人,转身离开。

    骑摩托车的年轻人邋遢,懦弱,又有点狡黠。一开始并不喜欢他,可当他在河边流利背出洋洋的导游词时,忽然觉得这个男孩子很可爱,鲜活真实。在爱情里,是那种不声张出来的神采飞扬。至于野人的片段,他当笑话一样认真讲,他给陈升的胳膊上绑了木棍来对付野人的袭击。年轻人的摩托车总是熄火,洋洋给他绑了红布条也不管用。也许预示着两人的爱情不会有完满的结果。但聪明的年轻人,他用在火车上画钟表的方式,让时间倒流。陈升问年轻人的名字,他,也叫卫卫。

    荡麦河边的少女洋洋,对未来有憧憬,有活力,又百无聊赖,去看演出前郑重其事,早早收工,坐船晃一圈买一只风车。她对卫卫,有喜欢。她对凯里,有向往。也许两个人要分道扬镳。很多人说看不懂她为什么坐船一圈。我觉得这里导演对时间的寓意安排如诗歌一样妙不可言。

    时间不可逆,往事不可追。时间一直在流淌,人总想在生活里同自己相遇。没有人去怨恨时间,没有人抱怨命运不公。逝者如斯夫,破碎的生活里安静有一种定力,也许诗歌是无用的,诗歌,又是一个人的灵魂。

    电影里细节颇多,故事饱满,背景音乐出彩,值得一一细嚼。芦笙大师的弟子们为老人吹芦笙送行的场面,有说不出的感动。陈升用嘶哑低沉的嗓音唱走调的《小茉莉》有无尽的忧伤,不动声色,平静转身,是克制,是隐忍,是告别。一首歌的时间里爱情出现了,消失了,永别了。

    好在,镇远的天空是明亮的蓝,树是清新的绿,小卫卫在镇远花和尚的守护下是快乐的。

    其实,一旦你看过这部电影之后,就会难以忘怀吧。没有悲情渲染,只有生活里交织的一些光影,琐碎,恍惚,真实。如静水沉在心潭,偶尔会有一圈涟漪。长镜头叫人身临其境,时间的意象隐隐照应,野人的传说贯穿九年。影片说是奇幻,其实无比真实。没有一丝的夸张与渲染。

    生活绝望,又有温情,竹篮的缝隙里,没有水,却有那么一丝光亮。

    谁说陈升是蹩脚诗人,他的某些句子,如此朴素动人。第一次听到“明天,阴。摄氏三到十二度,修雨刷片,带伞。在戒酒的意识里,突然下车,走路到天晴”就记住了,非常喜欢。生活里那种突然而至的沉默,随意,忽然飘入心里去。再次遇到爱情时,他写“腾空的竹篮装满爱,一定有某种破碎像泥土”。荡麦逼仄破旧的理发店邂逅之后,他写“把回忆揣进手掌的血管里,手电的光透过掌背,彷佛看见跌入云端的海豚。”

    影片结束时李泰祥的歌声,简直穿透银幕,落入灵魂。那正是老妇人送还给恋人的磁带里的一首歌。歌里唱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一眼就要老了。再笑一笑,一笑就走了。

    原来的归原来,往后的归往后。

    人,还是要继续往前走。电影是生活的提炼,生活远比电影幽深。

    这世上,永失爱人,最是痛心。有别于不爱,分手,劈腿,离婚。

    生命脆弱,不堪一击。生老病死,天灾人祸,无法预料。爱情是什么呢,虚妄的解药?是一起抵抗漫漫岁月的决心?

    一直走吧,走吧 ,莫回头

    爱情是什么?世上有一千一万种比喻和解答。我依然觉得,它是一朵花,柔柔地开在尘土里,让人不怕被无聊破碎惶然的生活吞噬。并非一定要结婚,可是爱情,还是要相信的。遇见对的人,还是要去拥抱的。

    想我最重要的朋友H,亦师亦友亦兄长,当年才三十岁出头,生活带给他绵长无尽的折磨,疾病吞噬他年轻的身体,他一直体面地保持着尊严和才情。只是,千帆之后,再次遇到爱情,他怅然地跟我讲:“一个男人,连爱都不敢爱了,还算什么?”过了两年,他说:“如果我走了,你一定要让她两年内走出来,要不然就真把她耽误了。”有几回,想起这句话,都会泪落。在他离世后,她一心一意,固执怀念,我不忍相劝,也不必多言。我知她数次恸哭,最终默默前行。她曾在平静时对我:“我怎么可能会对别人再动心呢?”她也曾在暗夜里喝酒痛哭,追问为什么在一起不能久一点,为什么他那么狠心撇下他。

    三年多过去,最近的最近,她说:“我订婚了。”那一刻,我在黑夜里的高速上,听到她说出这句话,瞬间泪如雨下,情难自已。世上爱情,惊天动地是别人,身边人,还是愿意大家安安稳稳嬉笑争吵,为柴米油盐担忧,好过天人永隔。

    看到身边另一位身边姑娘,终于再度披上婚纱,接受一份美好的感情,觉得满心安慰。当初看到她的坚强与隐忍,有说不出的心疼。二十几岁的女子,与夫君正甜蜜深情,一对璧人,光彩温暖,谁料飞来横祸,意外比明天来得更快。永失爱人,就在一瞬间,根本没有办法去告别,去接受。痊愈是漫长的征途。

    我们分别时,曾互相拥抱,亦落泪。她沉默寡言,说,你懂得我的坚强是必须。她带着稚子,回到故乡,拥抱全部的甜蜜与期待,开始新的生活。善良的人,会被珍爱的。

    而我的诗人姐姐,最年轻的时候遭遇意外的失去,甜美的爱情随着一颗生命的终结而夭折。除了唏嘘与心疼,无法想象漫长岁月里心结是怎样愈合的。她在东经105°北纬25°的地方,随手写下:“在贵州,山是沉寂的,往往不是被雾汽迷住,就是被雨下得湿湿的。唯独山里的花,开得明丽。在这里,春天有春天的花,夏天有夏天的花。我们到的时候,刚好是秋天,于是我们就看看秋天,隐藏在山中的花朵。”有些时候,她发一朵又一朵花给我识别。我知道,她的心里,有一片花园。

    “向南多走一万里/会多出一些人/一些事/会有山横在中间/并有水/经过/会有一匹不知名的马/在夜晚发光/白天叹息/会有一群褐色鸟群/朝更高更远的/地方飞去”。诗人姐姐如是说。

    那就一直走吧。

    如果天阴,那就走路到天晴。

    后记:

    写这一篇的时候,是在2016年七月的一个雨夜。外面电闪雷鸣,下起大雨,非常夏天。这是不算影评的影评。诗歌,爱情,火车,时间。絮絮叨叨写一写,说不完的感觉,真的很喜欢《路边野餐》。与此同时,也怀念了一下《周渔的火车》,那是另外一部精彩的影片,也是诗人,火车,爱情。早年的巩俐很美,孙红雷还很年轻,诗人是梁家辉扮演的。根据《周渔的呼喊》改编的。当年也很喜欢这部小说。一并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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