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小仙女,我登机了。”
刚上踏上机舱的那一刻,你打开微信,念念不舍地给小仙女发了一条消息,心里的离愁别绪如眼前的黑夜般深邃。
“一路平安。”
她就是这么一个外冷内热的人,不论离别多么万水千山,她总会以一句简单的话语轻描淡写而过。
“坐飞机可不能说一路顺风哦,可别顺到太平洋去了!”
坐飞机的次数多了,你深知气流对航行的影响,对飞行的朋友从来只说“一路平安”。
“都一样,祝福的意思。”
“中国人可真是个麻烦又复杂的群体。”
她发来两条消息,不太喜欢中国人这种字面讲究的传统。
“谁叫我们的中华文明如此博大精深呢?”
你趁机挑逗了她一下。
“亏你在国外呆了不短,一点也没学会国外的通达,祝你一路顺风,懂意思就行了。”
“你还讨论坐飞机能不能说,逗不逗啊?”
然后是一串调皮的笑脸。
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零点多了,她应该刚刚洗完澡,刚洗好衣服。
这两天她和七宝都感冒了,即使心忧如焚,我也一时做不了什么,山海不平,天水隔阻。

七宝是家里的一只折耳猫,灰色的双耳,一身雪白的毛,不知道有多可爱。
本想问问她和七宝的感冒如何了,话到指尖又被你删了回去,怕她嫌你唠叨,说你矫情,白天你已经问了两遍了。
飞机穿梭在云海间,穿梭在黑洞般的夜里,虽然对距离没有任何身体上的感知,但是意识知道,你离她渐行渐远,头顶是浩瀚宇宙,脚底是万水千山。
临别的前一天,你和她还约定好,一起努力,给自己买个窝,看谁快,看谁的大,她说她的肯定比你的温馨。
好多的念想,与她有关,你都只是放在心里不说出来,怕说出来扰了清净,搅了心事,只有彼此心有灵犀就好。
卡塔尔航空很自由,手机不需要关机,也不需要飞行模式,只是到了万米高空只有2G网,经济舱的位置比较狭小,坐久了疲劳难受,加上舱外引擎的轰鸣声,总是半睡半醒,梦见自己一直在虚空中飘着,无法落地。
习惯性地打开手机,没有信号,没有网络,微信里更没有红色数字提醒来信息,只是看着手机屏幕发呆,那是你和她丽江的合影,神情脉脉,举止契合,满脸幸福。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看了两个电影,吃了一顿早餐和一顿午餐,不觉就到了中转站卡塔尔首都多哈。
这半程还顺利,一路气流稳定,觉察不到什么颠簸。

路过多哈机场好多回,那些异国情调的免税店早就被你转了个遍,在候机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看金发碧眼的美女,看看一身白衣头巾裹额的阿拉伯,还有随处可见的琳琅满目。
多哈时间,早上八点登机,九个小时后到达西非尼日利亚的拉各斯。
上飞机后吃了个早餐,你便戴上耳机,打开座位上的屏幕看电影。看了几分钟,电影卡死,兴许是看的人太多,系统太慢。
关了屏幕,你便昏沉沉谁去,管他耳朵里的引擎声,管他云层里飞机的颠簸,管他喇叭里机组人员的提示声,只觉整个人悬浮在虚无缥缈间。
忽然,一阵剧烈的颠簸把你弄醒了,揉了揉眼睛,抹了抹脸,机舱里一片沉寂,人声的沉寂,灰蒙蒙一片,只能看清机舱和乘客们暗灰色的轮廓。
座位上的屏幕也关机了,打不来,看不了电影。心神在暗淡里无所事事地转了一圈之后,你拿出手机,卡塔尔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快到午餐时间了,机舱里却看不到一个乘务员的身影,更别说餐车了。
你对卡塔尔航空比较熟悉了,坐了好几回,每次都是这个点准时上午餐的,今天应该也不例外。

“十二点了,按理来说该上午餐了,为什么现在还没有动静呢?”
邻座的大哥似乎一直没睡,双眼无可奈何地盯着黑漆漆的座位屏幕发呆,你看了他一眼,装作半是自言自语,半是找他搭话。
“我肚子倒是不饿,只是这电影怎么就不能看了呢?你说急人不急人!”
“我总感觉哪里有点不大对劲。”
“连电影都不能看,还颠着这么厉害,我早就觉得不对劲。”
“这航班我坐的次数多,按理这个时间是饭点,却没有乘务员送餐,更没看到人影。”
“难道飞机出现什么特殊状况了?”
“兄弟啊,你可别吓我呀,老哥我可是第一次坐飞机啊!”
“屏幕打不开,无法了解航程状态,肯定是有什么问题。”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机舱里的乘客开始变得躁动不安,似乎都意识到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各位乘客,请系好安全带,不要起身走动,一个小时后我们将会着陆。”
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按飞行时间来算,至少有还有两个多小时才到拉各斯,飞机是不可能提前这么久到达的。
“你好,请问什么时候上午餐?” 你肚子饿了,依然还惦记着没有吃到口的飞机午餐,拉着刚从身边经过的乘务员问道。
“待会儿会上的,请先系好安全带在座位上坐好,一个小时后飞机便会着陆。”
美丽的容貌,温柔的嗓音,得体的举止,让你觉得安心,一切正常,并无紧急。
一个小时之后,飞机落地了,在一个你陌生的城市,道路破旧,植被稀少,黄土裸露,民房低矮,还有一条大河绕城而过,机场也很简陋,就像一个面积大点的修车厂。
这明显不是高楼林立,绿树成荫的拉各斯。
着陆之后,中国移动发来消息,欢迎你到达北苏丹首都喀土穆。
这时候,乘务员才珊珊而来,安抚人心,说飞机系统故障,左右机翼不平衡,停靠喀土穆换飞机。
卡航这招瞒天过海,确实高明,差点把你也瞒过去了。
不幸中的万幸,飞机成功迫降,没有出现大的危机;不然,可真要魂洒非洲了,小仙女的那一声“一路顺风”就成永别了。

如果真的就这么死了,你还真有点不甘心,父母还没来得及好好孝顺,小仙女的手还没来得及好好牵上,世间的风景还没好好看遍。
微信发不了,你给她发了一条短信,说飞机真的“一路顺风”,顺到苏丹来了,她也着实吓了一跳。
原本尼日利亚时间下午四点到拉各斯,经过这么一折腾,晚上快十点才降落拉各斯机场。
到了机场,还要在机场移民局办公室办落地签,同一趟航班下来的中国人很多,光办落地签的就有百来号人了,小小的移民局办公室被中国人挤得水泄不通。
原本富裕的尼日利亚,由于腐败,而变得贫穷落后,不像中国和欧美等世界上其他国家直接柜台上办理电子签证,盖个戳就可以了,尼日利亚的落地签必须由签证官来手写,所有材料都要纸质的。
待签证官签完字盖好章之后,还要复印一份留作存底。
小小的办公室一下子挤满了人,像人声鼎沸的菜市场,中文、英文和西非土著语此起彼伏。一个收钱的会计,一个登记名字的文员,一个负责监督的身着移民局制服的监管官员,还有一个签字盖戳的移民官。

见办公室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移民官发怒了,英语夹杂着伊博语。
“这里不是菜市场,非工作人员请退出办公室;否则,我不签字了,你们看着办哦。”
一个移民官核对每一位乘客的资料,手写落地签,还要盖戳,写累了,他还要休息几分钟,喝点水,和身边的人唠唠嗑。
等你的落地签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了,三个小时已经过去,并且后面还有二三十人排队候签在。
来一趟西非,真的不容易,比一次全程马拉松还要漫长和劳累。
差点忘了,这飞机上的一天,刚好是你的生日,已经记不清自己多少岁了,反正已经不再年轻。
还有,下回你不要一路顺风,一路平安就好。
晚安,小仙女。
晚安,全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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